昏暗的酒吧，刺眼的燈光。

音響催動之下，整個地面都在跟著震顫。

李秋來不喜歡這樣的環境，噪音鼓動著他的耳膜，望著不斷扭動的人群，他只感覺十分煩躁。

撥開舞池中的人群，李秋來沉著一張臉四處尋找著。

不用多仔細，他這與眾人格格不入的行徑早已經吸引了不小的注意。人群默默讓開一條路，這也讓他的視野更加寬闊。

視線一掃，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弓著腰，從卡座的方向向門口蠕動著。

推開面前擁擠的人群，李秋來沖著那人喚道：“朱玉成，你準備上哪去啊？”

“誒！哥！你咋在這呢？”

后知后覺一般，那人拔起身子，臉上笑容簇起，擠出一雙狹小雞賊的眼睛。

他長得相當高大，一米九的個頭，此時站直了身子，好似要撞到天花板上的燈球一般。

與身高對應的，是他頗為壯碩的身材。橫豎之間精準掌握著黃金分割率的比例，突出一個憨態可掬。

尤其是此時瞇縫起雙眼，一張臉簇擁的荷花一樣，讓人生不起任何氣來。

“看著我就想跑是吧？”

朱玉成回頭看了一眼卡座的方向，幾個狐朋狗友正探著頭一臉狐疑的琢磨著自己的窘相，連忙拉了拉李秋來的袖子，低聲道：“哥，給我留點面子。”

李秋來也嫌這地方太鬧騰，沖朱玉成甩了個眼色，對方立馬心領神會。

“隔壁是我兄弟家開的清吧，咱們上那說。”

“走吧。”

看著前頭的身影，朱玉成留戀地瞥了一眼卡座的方向，旋即嘆了口氣，邁著步子跟了上去。

“哥，你等等我啊。”

走在前頭的李秋來還在盤算。

想要抽獎，就要成名賺人氣值，就要搞出些作品來。

甭管是拍電視劇還是拍電影，最重要的是得有錢。

正巧，這位朱玉成家里就挺有錢。

......

“我是真沒錢。”

沒有了噪音，朱玉成卻怎么都覺得不自在。一張臉成了苦瓜色，順手一推面前的酒杯，“我現在喝啤酒都不要冰塊了。”

“沒錢不會去借？”

李秋來這話說的忒霸道，朱玉成道：“哥你說的輕巧，你怎么不去借呢？”

“那我干嘛來了？”

朱玉成無奈，干脆投降，“得，我是說不過你，我卡讓我爸停了。”

李秋來頓時瞪起了雙眼，這節骨眼來的實在太巧，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肯定是自家的老李同志授意的：“啥？你卡也被停了？不行，你得跟他干啊？

你和我不一樣，我還遺傳了一點藝術細胞。你家除了幾個上市公司，幾個工業園之外你還有什么？你正是闖社會的年紀，手里沒錢怎么開創宏圖大業，你跟他講道理啊。”

朱玉成耷拉起眼皮：“受累問一句，你咋不跟你爸講道理呢？”

李秋來端起扎啤杯，擋著自己的表情，含糊道：“我？我爸是文藝工作者，我吵不過他。”

“那就對了，我爸體力工作者，我打不過他。”

倆人對視一眼，齊齊發出一聲嘆息。

朱玉成他爸原來就是下礦的，憑著不俗的酒量進入上層視野，項目拉起來就攢了點底子。

之后投資老李同志拍電影，一部片子直接讓兩人平步青云。

投資電影很賺錢，尤其是得了獎之后的分成，朱玉成他爸這種戲外一把抓的主，賺的更是盆滿缽滿。

他自己在學歷上是短板，自然想讓朱玉成好好學習。

學習？學個屁！

酒精上頭，朱玉成啐了一聲，“他好賴不知道，天天逼著我學習，自己報個老年大學多好？折騰我干什么。”

他這話說的真混蛋，讓同樣是混蛋的李秋來也忍不住罵道：“瞎說什么呢，你爹是為了你好。”

朱玉成抬了抬眼皮，“你爹也為了你好。”

“換個話題。”

這回朱玉成回應的倒是十分干脆：“沒錢。”

“你就跟你爸說你要創業，要點啟動資金。”

“你還不知道我家老朱？寧可給我200萬包女明星，都不愿意給我20萬創業。”

沒毛病，以他家里的財力，以他本人的能力，如果不選擇躺平而選擇拼搏，很容易將成就演變成下場。

“那你先要200萬，就跟你爸說你要包女明星。”

朱玉成翻了個白眼，“這招年初的時候用過了。”

李秋來知道這小子分明在扯淡，他長得憨厚，主意比誰都正。

這貨就是一敗家子。

常規操作是每年回家領個網上租來的對象，向七大姑八大姨要一圈壓歲錢，然后倆人五五分賬。

從奉獻者的角度來說，他是高尚的。

從18歲那年開始，他已經幫國家踐行了先富帶后富的基本策略，成就了三個百萬富翁。

看李秋來的模樣不像裝的，朱玉成終于詢問道：“你要錢干什么？中獎了？”

沒搭理這孫子滿口跑火車，李秋來沉聲道：“我要拍電影，我得成名。”

喝了三五杯，朱玉成嘴上也沒了個把門的：“成名也用不著拍電影啊，你光著腚從山海關跑到八達嶺，保證全國人民都認識你。”

“你是不是想死？”

朱玉成十分光棍，直接身子往后一仰，“錢我是一分沒有，我信用卡都停了。對了，你怎么不管干媽要呢？”

“離家出走了。”

“啊？干媽沒說什么，就這么讓你走了？”

“她說讓我捎帶手帶下垃圾。”李秋來頓了頓：“我手頭上已經有本子了，現在就缺人缺錢。”

不理李秋來轉移話題的口風，朱玉成低頭一琢磨他的話，沒錢沒人，這不就是啥也沒有么，果然是一大坑。

不過這種坑他踩過不止一次，也相當有經驗，“有人有錢之后呢？”

“我給你算筆賬，去年一年國內上映了1100部電影，31部電影票房過億，每部電影抽成4%，金牡丹獎的獎金池已經累計到三十多億了，得一個獎就是一億。”

電影一行經歷過野蠻發展之后，自上至下演變出了一套十分規整的流程，尤其以獎項為最。

最高獎項有三座，分別是國內的金牡丹獎，西歐的金雛菊獎，北美的金玫瑰獎。

每個獎項都是三年一屆，交叉舉辦，明年就該輪到金牡丹獎了。

除了榮譽加身受人尊敬之外，豐厚的獎金池也讓眾多從業者趨之若鶩。

本土上映的電影需要抽出總票房4%的電影扶持基金，累積三年用作評獎資金，尤其是華夏的觀影人數最大，每年都有豐厚的獎金吸引全世界的優秀電影人匯聚一堂。

朱玉成嗤笑一聲，“哥你是不是拿我當二傻子呢？這事我不懂？全世界的導演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能提名的有多少？五十個都多。”

“S級三個獎不行，咱們可以琢磨A級獎項啊，我家老李藏了那么多劇本，提名個A級獎還不簡單？”

朱玉成眉頭越皺越深，他有十成甚至有九成確定李秋來是在誆騙自己，但是他的心臟卻依舊不爭氣的鼓蕩起來。

李南樓的水平有口皆碑，全球大熊貓有個兩千左右，但是能完成“三花聚頂”成就的全球也就四位，李南樓就是其中之一，并且他還活躍在第一線。

他手上存的本子估計有不少，李秋來隨便偷一本，按部就班地拍下來也能保證不俗的競爭力。到時候服個軟，讓李南樓出手幫襯幫襯，獲得一個對他來說工資獎一樣的A級獎還不是輕輕松松。

A級獎最佳影片也有幾百萬呢，李南樓看不上，可他們兩個能揮霍好久了。

老話說得好，兒子偷爹不算偷，父子沒有隔夜仇。

兩條真理在腦子里轉了一圈，他的一雙小眼睛也在眼眶中滴溜溜轉了一圈，頓感這計劃可行，臉上卻表現出截然相反的遲疑。

他掐著欲擒故縱的為難之色：“我爹跟我說過，當一個人心甘情愿將自己賺錢的手段傳授給你時，只有兩種情況。第一，他是你爹...第二，他想賺你的錢。”

李秋來點了點頭，“對，我是你爹，愛干不干。”

朱玉成連忙道：“我干，但是我真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