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癟三一斧頭嚇退眾礦工的“事跡”,不到半天時間就傳遍了整個山林,于是附近幾個山頭的鄉民就議論紛紛起來,有的說癟三不是個好東西,心都黑了,惹惱他啥事都做得出來,又有人說這個老癟三,凈是嚇唬老實人,欺負良善輩,遇上同樣硬氣的漢子,憋著屁都不敢放。各種言論傳來傳去,最后竟很快傳到劉小能和金松濤耳朵里了。金松濤暴怒,對著劉小能大拍漆光桌子,給小能總驚出了一身熱汗,心里早就把王麻子祖宗十八代給罵了個遍,他可從沒把麻子當作自己的小舅子,要不是娶了王三妹,因此靠上了他這層關系,王麻子啥都不是,啥也不能的。罵人歸罵人,拍桌歸拍桌,金局長黑著的臉在罵人之后越發難看了,他指著面前的白瓷口水杯,向小能總發出指示,必須做出深刻反思,堅決杜絕類似毆打礦工事件。蘭桂林們驚魂未定,重新聚在一起,又個個雄心氣魄地下次要給癟三好看,可是一面對麻子癟三時,又都唯唯諾諾,一口一個王總老張的,蘭桂林也沒有辦法,雖然胸中那口悶氣沒地方出,可是也深知礦工隊都是老實賣力氣的農民,他們至少比開礦之前生活條件改善太多了,以前鉆遍了深山老林也打不回來養活一家老幾口的獵物,住在石頭切起來的簡易房屋,冬冷夏熱的,蚊蟲久驅不散。而現在他們成了礦工,成了工人,可以通過勞動獲取生活所需了,只要這座山還有資源,他們就可以有永遠都使不完的力氣。
王家寶是事后第二天知道斧頭事件的,在他看來,王麻子與張癟三就是爛人兩個,好吃懶做,專搞小動作,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手段和膽量。做生意要和氣生財,要與人為善,以他這么多年做游商的經歷,總結出來就是莫結仇,結善緣,多說好話,少生人氣。所以王家寶自認為與王麻子不是一類人,漸漸地也就不提合作一事了,一心一意守著服裝店經營。家寶媳婦對斧頭事件的評價只有一句,要遠離這樣狠毒的人,不要跟他有什么瓜葛就好,對家寶媳婦而言,不是自己家人受到傷害,別人的事她可不管,她也不想管,她就想好好經營自己生意,自己的家庭,于她而言,她的老爹、老公、兒子才是她的全部世界。
王麻子也覺得癟三有些過分了,鬧出了人命就不好了。原本只是想嚇唬嚇唬那群礦工,讓他們別動不動就鬧罷工,別找他談判改善工作條件,增加工資福利,可要是出了人命,那就沒人會罩著他了,盡管礦長劉小能是他的姐夫,但是一到關鍵時刻這個姐夫有用沒用就不好說了。反過來又一想,經過老癟三的投斧,以蘭桂林為首的礦工們服帖多了,效果還是有的,只是這劑藥下得猛了點。為了駕馭好這條老狗,他覺得必須要敲打敲打,王麻子大字不識,文盲一個,他可不會什么馭人之術,也不會什么敲打,自從他成了王總以來,與下屬打交道的經歷告訴自己,要別人聽話就得獎罰相當,恩威并施,那具體要怎么做呢,在還沒想好之前,張癟三未安排公司職務,也暫時沒有談薪酬。
張癟三沒有想這么多,他就爛命一條,鄉里鄉親也沒人看得上他,父親已經七十二歲了,骨瘦如柴,滿臉耷拉著皺紋,自身難保的老父親已經無力管教癟三了,眼不見為凈,也不在意他娶不娶老婆,生不生兒子了。因此,已經四十五六的張癟三,沒有什么牽絆和顧慮,就一張口,打點散工勉強餓不死,旁人的想法他不理會,他發現只要一發狠,別人就怕他,一怕他他就有了某種權力,他感覺渾身都爽極了,好像他就是那至高無上的王了。至于后果,他可不管,他也管不了,誰能狠過他。他用暴力和惡狠建立起新的秩序,在遇到比他更狠更惡的人之前,他就找到了生活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