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深深低著頭,眸子里情緒復雜。
白皙的手撐在洗手臺前,緩緩握成拳,眼眶里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這一刻,她無比確定,周堯的真正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虐待,同樣,她認為,比起殺死路知淵,周堯更喜歡看到他屈辱的活著。
可她無法理解,當所有警察帶著秘密特警隊沖進AI俱樂部時,摧毀了他所有的藏品,雖然不過是復制品時,心高氣傲的周堯還在慢慢的,十分耐心的折磨著路知淵。
他要是知道那么久的虐待都沒有打垮路知淵,反而被他耍的團團轉,指不定會親手將她剝皮抽筋。
袁野很確定,他真的會這樣做。
讓路知淵活活疼死,然后當成戰利品帶回去風干。
而路知淵會成為這次AI俱樂部營救行動的附帶型傷害,或者是不可避免的犧牲,用一個人,挽救了幾十條性命的英雄?
也許,上面會給他一個輝煌的葬禮。
然后,若干年后,被人遺忘,誰也不記得曾經有這樣的人。
就如同……當初的他們!
可她……會記得,永遠記得。
只有她,會用一輩子的時間記著他。
路知淵不會在乎這些,可袁野卻不能。
曾經,她也不在意,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職責所在,可那些年,那些犧牲,已經平衡了這些。
她不想做一個高尚的人,什么都以他人利益出發,她想在意路知淵,想考慮他的安危。
正義與她來說,似乎沒那么重要。
不管她的出現會讓計劃行動變成什么樣子,不管那些被困的人會不會死,她都沒辦法看著路知淵遭遇那些。
她只知道一件事,不能讓路知淵有事。
在看到路知淵視頻的第一秒,她就已經知道他在哪里了,秦墨延他們解密都不會有她的速度。
此時,她站在帝都昭陽區一座不起眼的花房前,早已經被荒廢的花圃,各種花草野蠻生長。
正午的太陽熱烈而灼熱,推門進去,里面卻清冷異常。
花圃里空空如也,盛夏的陽光透過破落的玻璃罩落下來,穿過無數的花草枝葉,落在不知名的小草上。
光束里,夾著些許淺香。
一位花匠正在澆水,袁野看了他一眼,并未出聲。
沒多久,那人仿佛有所察覺,抬眸看了過來,問:“小姐,請問有什么事嗎?”
“周堯在哪里?”
長長的走廊里,袁野的出現引發了不小的騷動,關在籠子里的那些人將她當成了原也,諷刺咒罵不斷,譏笑說她活該。
袁野恍若未聞,到了盡頭,看見白色籠子里衣衫襤褸,滿身傷痕,蜷縮在角落的女人,見了那個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臉,這才恍然。
原也:我看到了袁野,仿佛終于看到了她的原版。
也是……她悲哀的根源,她渾濁呆滯的眸子瞬間閃出兇光,撲上來朝著袁野嘶吼,仿佛野獸一般,要將她撕碎。
隨從拿著一只鞭子打了她一下,動作輕蔑,就像是在教訓一只狗,原也尖叫著縮了回去。
她衣服破破爛爛,露出的皮膚滿是傷痕……
袁野別過頭去,快步走開。
隔著很遠就看到周堯凝眉低頭,邁著步子在大廳里走來走去,沒了一貫的陰鷙可怕,罕見的忐忑不安。
望見她的第一秒,就大步走了過來,想將她擁在懷里,而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用力將她揉進懷里,聲音急切又慶幸:“真好,Y,你回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的力氣之大,袁野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痛,想掙脫卻又只能忍住,閉了閉眼,“周堯,你的力道太大了!”
“哦,實在對不住。”周堯趕緊松開,想要查看她的情況。
這一次,袁野再也忍不住,和他拉開了距離
周堯的手抓了空,臉上的表情不動聲色的凝住。他緩緩收回手,什么也沒說,也沒問她是怎么找到這里的,只是溫和的出聲,“餓了嗎?”
幼師以前只是聽說幕后的負責人對Y很好,男人一直認為周堯并不喜歡任何一個女性,無非只想虐待她們。
可現在看來,分明是全世界,只有一個Y是個例外。
男人對選擇的恨早已超越了殺害朋友的仇恨,以前有人對他好,他可以拿這個世界當游戲,無所顧忌。
可現在,才清楚明白,原來,他們所有人都是棋子。
真正有資格左右這一切的,只有袁野。
幼師心里不舒服,替路知淵不值。
他快要死了,可她呢?竟然在享受另一個男人的服務。
幾十道豐盛的菜肴擺在她面前,袁野和周堯坐在兩端,侍從彬彬有禮,盤子端上來后,又退了下去。
袁野似乎胃口不錯,每樣都吃了一點。
周堯倒是不急不忙,慢悠悠看她安靜無聲的樣子,恍惚回到從前,忽而笑了:“Y,今天的晚餐,應該會回到我們的大本營。”
語氣中,不無懷念。
半天的時間,足夠完成很多事。
袁野淡淡的嗯了一聲,專心喝湯。
周堯似乎心情不錯,深邃的眼睛里眸光閃閃,忽然試探:“我在你來之前挖掉了路知淵一根肋骨。”
袁野垂眸看了眼剛才周堯給她盛的骨頭湯,勺子輕輕攪了一下,道:“你喜歡就好。”
周堯聽言微微一笑,目光依舊犀利,晃了晃手中的試管:“放心,你那碗不是。”
袁野抬眸,他手中把玩著一支試管,里面有一根骨頭,上面的細碎的肉沫清晰可見,甚至還有幾根血管。
她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捏緊筷子,表面卻毫無興趣地低著頭,繼續喝著骨頭湯。
每一口都變得極為惡心,語調卻漠不關心:“那個原也是怎么一回事?”
周堯嫌棄的將試管放在桌子上,“你不在,我需要有人陪伴,不過她比不上你!”語氣似乎在怪她,“Y,都是你不好。”
明明語氣閑適溫和,略帶慵懶的語調卻讓從未見識過的旁人頭皮發麻。
袁野唇角微揚,撇嘴道:“不過是你在提升自己的能力罷了,可不要將鍋甩在我頭上,周堯,我要是不想和你們扯上關系,就算你復制出無數個我,都沒有任何用處。”
一旁的幼師瞧見她陰冷的輕笑,脊背發冷,為什么路知淵喜歡的人,更像是個惡魔,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魔。
但,周堯喜歡她每一個樣子,隨后笑了起來:“殺了他呢?”
“如果在此之前,也許我會在意。”她看似坦然,“他殺了周穎慧,還欺騙了我,就算你讓他生不如死,也是他自找的。”
周堯幽幽彎了彎唇,不太相信,卻也沒出聲。
袁野漫不經心:“我們什么時候離開這里?”
“剩下來的計劃結束。”
“哦。”袁野緩緩思考著,目光一挪,端起紅酒杯,“那就慶祝一下吧?”
周堯面前只有一杯水,他和J一樣都吃過某種特殊藥物,平時看起來溫文爾雅,一旦動起手來,力道之大,破壞之嚴重,超乎眾人想象。
袁野曾經見過他一拳將人打死,還能拆了一輛車。
他雖然答應過她不會殺人,可要是被人逼急了,也會動手,
自然,袁野是為數不多知道如何消除藥效方法的人。
周堯怎么會猜不出她的心思,漆黑的眸子里浮起一絲玩味:“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等我們回到大本營,再一起喝個痛快。”
喝個痛快這個詞讓幼師和男人一驚,又覺得毛骨悚然。
“回去以后自然要喝,可是現在我的心情十分糟糕,陪我喝一杯吧。”她頤指氣使,歪頭靠在椅背上,唇角還殘留一滴鮮紅的液體眸光清澈又安靜地盯著他。
隔著幾米的距離,說不出的綺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