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停了一秒，喬巖接著問:“李娜死了，死無對證，路知淵，你認為這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現在是犯罪嫌疑人，你們有任何懷疑，都可以自己去找證據。”

喬巖抬抬眉梢，他算是弄明白了，路知淵為什么不需要律師，進來這么久，他們三個人審訊他一個，他每個問題都回答得滴水不漏。

邏輯條理，法律條文，職業權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哪里需要律師？

從頭到尾，他有理有據，從容不迫，語言簡潔有邏輯，用詞正式又嚴謹，小到語調脾氣，大到坐姿態度，無一不在潛移默化中透著淡淡的條理，甚至極高的涵養和家教。

他們這些人都很清楚，這樣的人，不是絕對的坦蕩，沒有任何問題，就是有強大的心理，善于偽裝。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們面對的將是非常可怕的人。

崔敏沉默良久，忽然問:“為什么之前不告訴我們，這些案子里所有遇害的人，你都見過，包括在滬市，可以說，你見過的所有的人，都死了。”

路知淵不置可否:“事實上，還有一個人沒死。”

“誰？”

“真正的行政小姐。”

“她失蹤了。”白斬補充，“你說幼師和行政小姐是假扮的，但幼師死在這次的案件里，滬市的警察發現行政小姐不見了，而且現在袁野也不見了。”

“所以？”

喬巖補充，“路知淵，可以說，你見過的那些人都死了，你有什么要解釋的？”

路知淵烏黑的睫毛垂了下來，默了半晌，復而抬眸:“我只能說，十分遺憾。”

白斬:“……”

路知淵說完卻又想起有一次行動，他也說了這樣一句話，張之言當時哭笑不得:“十分遺憾？你該不會覺得罪有應得吧？”

那時，他還沒認識袁野。

他有些怔愣，不明白這種時候怎么會想起那么久遠的畫面。

原來，在那個時候，張之言就有意讓他保護袁野，那個可憐的女孩。

他沉默地回想了好幾遍，又聽喬巖道:“根據最新的調查，這些人都和當年的巨額收藏品失蹤案有關，而盜取那些收藏品的Z是你好兄弟秦墨延的女朋友。”

出于審訊制度，喬巖無法把話問的更明顯，但聰明如路知淵，不可能聽不出他的意思。

事到如今，路知淵不得不佩服那些人給他設計了多么精美絕倫的陷阱和圈套。

“也許，我可以給你們總結一下。”即使被逼到這種地步，他身上仍然淡漠，也氣度非凡，“現在的情況是，你們懷疑我參與了當年的巨額藏品盜竊案，殺了那棟大廈里和盜竊案有關的人，另外，我是一個極其可怕的殺人兇手，虐殺了那棟大廈里所有的幸存者，之后，又將罪名推給李娜，繞后殺人滅口。”

分明波瀾不驚，卻隱隱給人氣勢全開的壓迫。

一番話說得太完整，囊括了他們對他所有的懷疑，所以，在他說完以后，好半天無人出聲。

偌大的審訊室里，一陣詭異的沉默。

喬巖低下眼眸，揉了揉眉心，白斬歪著頭，神色尷尬。

只有崔敏十分淡定:“路知淵，這是我們的工作。”

“我知道。”路知淵很配合的模樣，帶著平平靜靜的凌厲:“很遺憾，目前你們沒有任何證據，無論是那棟大廈，還是現在發生的這些，你們都沒有證據，否則你們有很多方法可以讓我神秘消失，而不會費盡心思找我問話。”

邏輯分析強大，自信得近乎囂張。

對面三個人顯然被他說中了想法，相視無言。

“我對時間十分敏感，我已經進來一個小時了，你們還有半個小時的審訊時間，接下來你們還能扣留我二十二個半小時，但這些時間我會交給律師，所以，”他緩緩靠近椅子里，平靜的挑釁，“還有最后半小時，請問你們打算怎么做？”

他不動聲色的張揚起來，面前的人略顯措手不及。

喬巖三個人面前放著平板，方便和外面那些人交流。

然而，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路知淵始終沒有多余的肢體語言，面部表情很平常，冷淡疏離，唇角眉梢，眼珠瞳孔，包括其他微表情，都沒問題。

可以說，毫無破綻，無懈可擊。

心理素質，好得壓根就不像尋常人類。

他們早料到審訊一個同行會多么困難。但沒料到審訊路知淵居然難到這種地步。

曾志謙站在玻璃窗外，蹙眉:“陸嶸，他突然不配合了，而且……他在故意引導他們。”

陸嶸沒做聲，盯著玻璃后方的四個人，蹙眉思索。

有人疑惑，“剛才，審訊路知淵的任務是誰分配的？”

“沒有分配，是路知淵申請讓他們問話的。”曾志謙說完，隱隱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陸嶸拿手機比劃了幾下，審訊室里三個人的平板上立刻出現一個提示:“袁野。:

喬巖緩了神色，繼續問:“袁野是你的同事嗎？”

這下，路知淵回答前明顯思考了一秒:“現在不是了。”

“那……那天你帶她過來時為什么說謊？”

“我想將她帶在身邊，并且我喜歡和她一起工作的感覺。”回答相當坦率。

崔敏補充:“從現場情況來看，她是殺死張之言最大嫌疑人，你覺得呢？”

“八成可能性。”

崔敏微微瞇眼，提議:“我問你一些問題，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可以嗎？”

路知淵考慮了兩秒鐘，隨后點頭:“可以。”

話音剛落，崔敏就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立刻開始提問。

“你認為將張之言和袁野逼到絕路上的人，是你說的李娜背后的神秘人，對嗎？”

“是。”

“神秘人殺害李娜是為了滅口？”

“是。”

“是否為了陷害你？”

“是。”

“你認為將這些照片寄到警局，寄給你的那個人就是背后的神秘人？”

“是。”

“袁野失蹤時穿了一件小香風的外套？”

“是。”

“你喜歡那件衣服？”

“是。”

“你認為，袁野是那個神秘人的同伙？”

“不是。”

“神秘人放炸彈是為了毀尸滅跡？”

“不是。”

“是為了泄憤？”

“是。”

“這些東西是否是你寄的？”

“不是。”

“現在，你已經知道袁野在哪里？”

“不是。”

“袁野喜歡吃蘋果？”

“不是。”

“你喜歡黑色？”

“是。”

“袁野是你的同事？”

“不是。”

“袁野是你的性幻想？”

“……”路知淵緊緊盯著她，眼神幽幽，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