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鐘的詭異沉默后,電話被另一個人接了起來。
“袁野?”
“嗯?”
“聽話,馬上出來!”他不經(jīng)意拔高了聲音。
又是一陣沉默,路知淵飛快行駛在路上,他的世界里一片安靜。
袁野拿著手機,聲音極為平淡:“不行。”
路知淵心一沉,沒問為什么,等著她回答。
電話那頭是有條不紊的抽血、化驗和相應(yīng)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變化著。
幾秒后,她淡淡道:“這邊的工作正在緊要關(guān)頭。”
她在接受一項秘密實驗,如今也只有她一個載體了,要是她出了事,后果不堪設(shè)想。
路知淵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呼嘯而過的風(fēng)中,他的眼尾紅了。
良久,他閉了閉眼睛,輕輕出聲:“袁野,我不敢相信有一天我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有那么一說瞬間,我還是希望你能立刻出來……”
如果是他自己,他會義無反顧地選擇留下來繼續(xù)接受實驗,可,那是她,比他自己都還要重要的她。
袁野在電話那邊,聽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她的語氣松動了,接過他沒有說完的話:“只是你知道,我不能馬上走。如果就這樣走了,這將成為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我永遠(yuǎn)都無法原諒自己。”
她一只手拿著電話,另一只手伸出去,有人過來抽血:“我知道,如果是你,你也會一樣,即便粉身碎骨,你仍會無所畏懼,路知淵,我和你一樣……”猶豫了半秒,“我希望我們都一樣。”
他的心不斷跳動著,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是希望,你一直都和我一樣,不,你比我更優(yōu)秀,更厲害。”
另一段她沒再說話了,只有那頭很輕微的聲音。
一秒又一秒,度日如年。
她不說話,這讓他很緊張。
他努力想要緩解氣氛:“袁野,自從認(rèn)識你以后,我發(fā)現(xiàn)你比我厲害,不得不說,你的確很厲害。”
袁野淺淺開口:“不得不說,你難得謙虛一次。”她輕笑了一聲,透過電話傳來,那么好聽。
他怔了怔,隨后也笑了起來。
她那邊又默了半晌,呼出一口氣,懷念般自言自語:“嗯,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歷歷在目,當(dāng)時。我還氣得不清。”
路知淵嗓子一梗,想要說什么,袁野那邊低低道:“好了。”
他心里這才一松,語氣快速的指令:“馬上從實驗室出來,不要去停車的位置,不要去教學(xué)樓,往后跑,警察馬上就要來了……”
聽筒里突然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打破了電話那頭的平靜。
路知淵心里瞬間涌上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發(fā)生了什么?”
袁野的聲音很沉很淡:“有人闖進(jìn)來了。”沉默了片刻,或許是知道他一時半會無法過來,她語氣突然緩和了幾分,低聲喚了他一聲:“阿淵……”
他一聽這語氣,整顆心都沉了沉:“袁野,其實我今天打算和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手機那頭就傳來一陣忙音,再沒了袁野的聲音和呼吸,空落落的,他緊緊握著方向盤,整個人都散發(fā)出一陣肅殺之氣,再撥過去時,那頭已經(jīng)無法接通。
路知淵手心微顫,咬了咬牙,眼眶瞬間濕了,“其實,我打算和你求婚……”
實驗室里,負(fù)責(zé)的實驗人員看著顯示器上閃爍的紅燈,全都緊張起來。
有人已經(jīng)進(jìn)入最后的三層門,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這里的密碼,三道門間距有20米,也就是距離這里有六十米。
來殺袁野的人,正在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留在這里只會連累其他人,而她當(dāng)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袁野讓其他人躲進(jìn)密封室,從外面無法進(jìn)入,待在里面十分安全。
而她有條不紊的的抽出所有的電腦數(shù)據(jù)卡,然后交給博士,又關(guān)掉所有的電源開關(guān)。
偌大的實驗室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機器在一剎那停止了運行,不遠(yuǎn)處的電腦突然閃了一下然后驟然熄滅。
即使是袁野的眼睛,也無法適應(yīng)這密不透風(fēng),且沒有任何光線的黑暗。
此刻,她什么都看不見。
她依靠記憶,很快走到門口,躡手躡腳打開厚厚的門,面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沒有絲毫的光線。
以往,這一片走廊是無菌走廊,避免任何細(xì)菌帶入到最深處的實驗室,影響最終的實驗結(jié)果,可此時,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仿佛深淵一般。
而某個地方,這里藏著伺機而動的殺手。
也許,她壓根就沒想著活著離開這里。
可,袁野卻想離開。
她生存的唯一希望,就是從黑暗的走廊穿過,避免和同樣摸黑過來的殺手迎面而上。
可是,這樣的可能性只有一半。
袁野豎著耳朵聽,或許殺手還在另一頭,或許厚厚的地毯吸收掉了腳步聲,空曠的黑暗中,死一般的寂靜。
她出來時拿了一塊計時器,彎腰放在最后一道門的門口卡住,隨后不緊不慢地踏上這條漆黑又危險的路途,悄無聲息。
有老公很寬,足有八米,只有確定正確的方向,就可以避免和對方碰上。
可,李娜會走左邊,還是右邊?
一般人的習(xí)慣可能袁野右邊,所以她應(yīng)該從自己的右邊過去,這樣就會錯開。
可如果李娜推測出她的心理,也選擇她的右邊呢?
所以,她應(yīng)該選擇左邊?
又或者李娜猜到她足夠的警惕,多想了一層,猜測她會選擇左邊?
這樣一考慮,就陷入了無限循環(huán)中。
中間呢?
沒有視覺參照,人無法走直線。
但對她不算太難。
袁野內(nèi)心有些忐忑,努力保持冷靜,可密閉的地下長廊一丁點光都沒有,她什么都看不見,不免心跳加速。
李娜是特工,如果她沒受傷,或許還能勝過她。
可現(xiàn)在……她壓根就沒辦法阻止什么。
又或者,因為有了牽掛和不舍,所以才會擔(dān)心。
會害怕的感覺,她居然覺得很幸福。
袁野揉了揉眼睛,悄悄深呼吸,努力平息了砰砰的心跳聲,定下心來,一步一步,腳步極為輕緩地往黑暗中走。
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極為漫長,冷汗?jié)u漸濕了后背,沒有光,沒有聲音,什么都看不見,也聽不見,她第一次感覺到不過五六十米居然要這么長的時間。
仿佛一個世紀(jì)都過去了,她不知道已經(jīng)走了多遠(yuǎn)。
應(yīng)該快到第二道門了吧?
她心里微微跳出一點希望,還差一點,差一點就要出去了。
可就當(dāng)她要邁出下一步時,耳邊傳來極輕的呼吸聲,她甚至可以聽到地毯上窸窸窣的聲響,近在咫尺。
李娜就在她對面,她嗅到了她身上的氣息,聽聲音,和她不過半臂的距離。
袁野瞬間僵住了,腦子里空白一片。
而同一時間,對方也突然停了下來,沒有繼續(xù)前進(jìn)。
李娜也感應(yīng)到她了?
不愧是安全局優(yōu)秀的特工,果然有幾把刷子!
袁野屏住呼吸,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她條件反射地從口袋里摸出從實驗室里帶出來的超強濃度的鎮(zhèn)定劑,就算是特工,也無法抵擋。她握了一下又松開,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使用。
一來這種鎮(zhèn)定劑還沒上市,說不定還存在什么負(fù)面影響,二來路知淵就在過來的路上,她不希望他參與到這樣的事情里來。
靜謐的黑暗中,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相對靜止。
袁野屏住呼吸,全身緊繃,某一刻,她敏銳的捕捉到對方腳下地毯動了一下,她一個激靈,從來人對面挪開,僵著身子穿了過去。
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