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函聳了聳肩,似乎不信。
“但據我們所知,你曾經在生物方面,掌握多種藥物,可以在任務中重創對方,并且能激發人的潛能……”
袁野瞥見他探究的眼神,冷冷一笑:“先生,我很多能力是通過訓練得來的,不是因為任何研究或者技術。”
“那……所以真的有這樣的研究和技術了?”申明函淡笑。
袁野古怪的看著他,“無論有沒有,和我都無關?”
“我覺得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你的說辭。”申明函不深究,轉而說:“之前在你們任務過程中,發現了一些活著的人,他們被發現后雖然經過有效的治療,可再也無法恢復以往的情況,袁野,你知道嗎?”
“不知道,你也不用試探我。”袁野表情冷淡,“我們出任務都是極為危險而重大的,不在意對方損失,盡一切可能造成我們的任務就好。”
申明函反駁:“你能保證那些人不會研究?你確定他們不會拿來對付我們?”
袁野微微抿唇,沒有開口。這種事她當然不能保證,有血液樣本,能分析出什么那是他們的本事,不是她能阻止的,她只希望不會發生。
畢竟,他們每一次出手,不會輕易使用這樣的東西,而且并非人人都有。
只有極個別的人,而且只有少量的藥物,她的材料不多,研究出來的東西有限,而且之前實驗時就發現過這種藥物會帶來的影響,自然不會隨意給其他人。
這些年,她從未使用這些,就是懷疑有人察覺到異常。
她真的,不想去管他們能研究出來什么?她不想研究,也不想參與其中。
偏偏她有不得不管的理由,而以申明函為發言人的那些人也深知這一點:“袁野,你一直都是正直無私的,作為那些人的領導者,你不會希望看到他們死不瞑目,他們的家人怎么辦?你想過沒有?”
袁野依舊沉默,臉色卻白了。
申明函直奔主題:“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袁野抬眸:“既然清楚那些東西的厲害,你們還想研究,和那些使用生化武器的人有什么不同。”
申明函聽出她的諷刺,解釋:“”當然不同,我們不會把它用來攻擊人,但那些人有血液樣本一定會研究出來,并且用在人身上,我們必須阻止這些。”
“袁野,這是你做錯的事。”
一句話讓袁野怔住。
因為她活著,所以要承擔一輩子。
他靜默地看她,漆黑的眼睛里突然空空的,沒有一絲光彩,突然一閃而過莫名的狠勁。
即便經歷過無數事情,對任何事游刃有余的部長大人,竟然也被她這樣無聲的眼睛看得莫名脊背發涼。
一秒又一秒,袁野最終收回目光,一言不發的離開書房。
剛走出房門,就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原本好看的永生花被一點點拆開,小兔子和胡蘿卜都沒幸免,七零八落,已經看不出曾經的模樣。
袁野陡然間握緊拳頭,憤怒值爆滿,想起路知淵捧著它朝自己走來,想起他們一起去看電影,想起他說過以后會送更好看的給她。
她就覺得,難過極了。
她眼睛紅了,盯著他們:“你們不動動腦子嗎?這里面怎么可能會有危險的東西。”
沒人理她,那些人只看著她身后的申明函,“長官,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
袁野瞪著后面的申明函,“你……沒有權利這樣做!”
申明函抿著嘴唇,的確,他沒有權利。
按照級別,袁野的地位在他之上,況且他只是保護她不受到傷害,卻不是將她禁錮,或者讓她沒自由。
可現在……
說什么都晚了,他很抱歉,卻無法說其他。
袁野咬著牙,一句話不說,直接將所有東西收了起來,好在玻璃罩是完整的,她可以放在里面。
她沒有出聲,只是定定看著申明函,然后拿起玻璃罩,轉身走了出去。
一出門,就看到路知淵垂著眼眸站在走廊里,他聽見聲音,抬起頭,就注意到她懷里的玻璃罩,微微愣了一秒。
對不起!袁野垂著眼眸,極為難過。
路知淵什么都沒說,將她帶回公寓里。
偌大的書房里,亮著燈,溫馨又安逸。
書桌上,無數的零件放在上面,一個男人正拿著膠槍認真拼湊著之前的模樣,已經初見雛形,看起來和之前沒什么區別。
路知淵讓袁野坐在自己腿上,動作嫻熟的按照之前的模樣制作。
袁野靜靜看著他的動作,而他靜靜的處理,外面突然起了風,書房里卻溫暖極了,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還好并不是很復雜,拆解也不算太嚴重,路知淵耐心細致的一塊一塊擺在上面,偶爾分心低眸看看懷里的女孩。
他的腦子里還刻著不久前她從公寓里走出來的模樣,形單影只,原本消瘦的身形更加清瘦,一言不發。
玻璃罩里的永生花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樣,而她氣得渾身發抖,眼眶微紅。
他早在留意到她公寓里有人時,就意識到他們會進行安全排查,卻沒料到他們竟然會做到這種地步。
當時,她情緒低落: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送我的禮物。
而現在,她安安靜靜趴在他懷里,沒有表情,微白的臉上什么情緒也沒有。
他心中一片郁悶,卻沒問她發生了什么,只是收緊手臂,擁著她更緊,下頜時不時蹭蹭她的鬢角,想給她溫暖和力量。
她沒反應,一直呆滯,知道永生花快要拼裝好,她才空茫的抬起頭,望向床邊隨風搖動的樹影,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難過,語氣微微沙啞:“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感覺。”
彼時,路知淵正在做最后的修補,聽了她語氣中的難過,手指微微一頓,他回眸,她落寞的側臉近在唇邊。
“他們……做了什么?”他知道不是說這次的事。
她靠在他的胸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想去看看他們。”
夜晚的公墓,狂風呼嘯,夜色越來越黑,天空中沒有半點星光。
袁野站在那一排排沒有任何內容的墓碑前,每一個墓碑她都放了一朵菊花,沒有名字,沒有照片。
路知淵站在她身后不遠處,不知她穿著單薄會不會冷,想過去將她擁在懷里,給她溫暖,但克制住了。
他知道此刻,他最需要的,其實是獨處。
夜色越發濃重,袁野半蹲下來,目光一一掃過這些墓碑,地下埋了那些人最重要的東西,那天,她被震暈之后,發生了什么,她完全不清楚。
她看到自己的父母死在面前,而那些同伴,一個這紅了眼眶,周穎慧告訴她:“他們想讓你活著,我們也想。”
還有人告訴她,“你活著才會有希望,我們的任務才會最終走向終結,這才是我們真正的任務。”
“真正的任務嗎?”此刻,袁野望著黑暗無邊的天空和樹影,唇角微揚,“我不知道,你們想讓我做什么?”
她身形單薄,卻在夜風中站的筆直,保持著和墓碑持平的姿勢,“有時候,我覺得你們太過分了。明明我才是你們的負責人,明明我才是那個拿主意的人,可為什么最后竟然變成我一個人了?”
“一直以來,我才是那個拿主意的人啊,你們不是都要聽我的嗎?你們說過我是老大啊,所以我是你們最敬佩的人,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嗎?”
風吹起了她的頭發,在夜色中仿佛一朵凄美的話,她一字一句像是在問他們,又像是在問自己,仿佛迷茫沒有方向的孩子,字字揪心。
“我以為自己足夠努力,自己不停學習,嚴肅冷漠,就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領導者,就能帶領你們安全完成任務。”
“我已經很努力了,我已經放棄了很多,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也沒想過要活得長久,為什么最后活下來的是我?”
她深深低下頭,仿佛肩上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壓得她永遠無法做真實的自己,她的聲音很輕很緩,沒有起伏,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可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
“一次一次,你們都那般服從我的命令,從來沒有抱怨或者自作主張,你們說,我不會害你們,會永遠保護你們,就像是一束光,可為什么……為什么就那一次,你們沒有服從,你們沒有聽從,你們怎么那般殘忍……”
“是不是,這就是你們故意的?就是想讓我內疚自責一輩子?不想讓我喘口氣,不想讓我有自己的生活?你們來指責我啊,來告訴我這樣是不對的啊。”
她淡淡一笑,平靜的語調里,極盡了諷刺。
“竟然在明知任務失敗時,選擇讓我活下來,你們有什么資格,難道不知道,因為你們,我過得更加艱難?”
路知淵見她起身,走了過去,將她抱進懷里,緊緊蹙眉,深深無力:“袁野,不要壓抑,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