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的眉頭皺起。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可就在這時。

一聲凄厲的嘶吼，忽然傳來。

“不……不行。”

“你不能舍棄黑風崗。”

“我廢了好大的力氣。”

“才從寶瓶鎮，來到這里。”

“求大當家，給我賜福。”

“求您讓我脫胎換骨。”

……

不遠處，跪拜的鄉民里。

一個少年，忽然躥了出來。

是李枕清。

他怒目圓睜，太陽穴的位置，青筋鼓起。

滿眼都是猙獰與不甘。

而就在這時。

一枚碩大的拳頭，砸在了那個少年的肚子上。

李枕清吃痛之下，眼瞳一翻，直接暈厥過去。

是下巴脫臼的那個絡腮胡大漢。

此刻他的下巴，已經被他硬生生掰了回去。

在解決掉李枕清后，那個絡腮胡大漢，又重新恭敬的跪拜在地。

但他看向林曦的眼神，已經變了。

不再有敵意。

而是尊敬中，透露出恐懼。

林曦回頭瞥了那個絡腮胡大漢一眼，這才重新回過頭，盯著單膝跪地的武山風。

“你離開黑風寨之后。”

“這些土匪怎么辦？”

武山風嘶啞的聲音傳來。

“他們身上的紋身，是從我身上分散的詛咒。”

“您把我身上的詛咒，抽離之后。”

“他們身上的詛咒，也會漸漸消退，變回常人……還會被削減壽命。”

林曦忍不住回頭，又看向那些大漢。

“這些事……他們知道嗎？”

武山風干尸一般的面頰上，沒有肌肉，所以看不出他的表情。

但林曦還是覺得他笑了一下。

“自然是知道的。”

“沒有超越常人的心性，承接不住這份詛咒。”

“詛咒會帶給他們力量，也會帶給他們痛苦。”

“那烙印在他們身上的紋身，無時無刻，不在刺痛著他們的肉體。”

“但是他們心甘情愿。”

“你說對吧……李虎。”

武山風，扭頭看向那個絡腮胡大漢。

此刻，那個絡腮胡大漢，咧著嘴，臉上露出笑容。

“大當家的，這是自然。”

“您對我等，是再造之恩。”

“我們上山當了土匪之后，才終于活得像個人。”

“在黑風寨，燒殺搶掠的事，我們也沒少做，所有也不求善終。”

“大清的朝廷昏庸，逼的我們做狗奴才。”

“不當狗奴才就沒有活路……”

“這賤種的大清，老子早就想反了。”

“大當家，咱也的確該離了這黑風寨，去外面創一番事業。就算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大的疤。您說過的，男兒何處不為家，走到哪里，死在哪里，天下青山都一樣。”

其他身披紋身的壯漢，這一刻也一同附和。

他們的眼神中依舊帶著癡迷和狂熱。

“下山，抗清！”

“早就看那些蠻子不爽了，老子可是純正的漢人。”

“大清必須亡，大當家的，帶我們去山下，再闖蕩出一番事業吧。”

……

此刻，那八個身披紋身的壯漢。

卻喊出千軍萬馬一般的氣勢。

林曦的表情詭異。

因為他發現，武山風此刻，正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

似乎就等自己把他身上的詛咒，抽取干凈。

之后他扭頭，就能往山下跑。

林曦一時之間有些為難。

但就在這時，他的腦子，又是一陣脹痛。

有破碎的記憶，再次鉆入他的腦中。

記憶的碎片，銜接之前的第三段記憶碎片。

是兩百年前的劍籠山。

白衣道袍的道人，皺眉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干尸。

“什么玩意？”

“你不想當我，大三生咒天法門，持冊者的眷屬？”

“我是不是給你臉面太多，讓你忘了自己身份？”

披著鎧甲的干尸，連忙磕頭。

“大人，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但武山風，一家忠烈，命已許國……家父遺言，沒齒難忘。”

“我的父親，大哥，親眷，朋友，知己……都死在滿清鐵蹄之下，抗清這條路，武山風必修一條路走到黑。”

“哪怕變成了妖魔，我也要咬斷那幫女真人的脖頸，啃食他們的血肉。”

“生為朱家臣，死為朱家鬼……江陰悲歌猶記得——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恩公，我是大明朝的孤魂野鬼啊！”

白袍道人的面色，從陰冷，又變得復雜起來。

最后幽幽一嘆。

“也罷！”

“若是強行，讓你當我大三生咒天法門的奴隸，也沒意思。”

“但你身上的詛咒，我看中了，必須成為我大三生咒天法門，日后弟子的助力。我只是需要你身上的詛咒，經過歲月沉淀，結出一枚詛咒之果！”

“我正好前不久，才研究出一道特殊的法門。”

“可以把詛咒，從妖魔身上徹底剝離。讓妖魔，蛻變回人。”

“只是這法門還不完善。”

“而且就算你重新變回人后，也身體羸弱，宛若個殘廢，壽命剩余不足十年，你也甘愿？”

干尸跪在地上，重重的又磕了一個頭。

“我愿意……”

白衣道袍的道人，無奈嗤笑一聲。

“百年后，大清氣運將盡之時，會有我大三生咒天法門的弟子，來幫你剝離詛咒！”

“到時候你身上的詛咒，估摸著也成了氣候。”

“詛咒之果，可以摘取，這就足夠了，你這個妖魔愿不愿意當我大三生咒天法門的奴才，反倒不重要。”

……

記憶的碎片，到這里戛然而止。

林曦狠狠晃了晃腦袋，這才清醒過來。

但與此同時，他看見，在他捧著的那本“無名冊”上。

出現了一篇金光燦燦的法訣——剝元訣！

法訣的開篇寫著……

“此訣，為吾所創，奇詭，違逆天道綱常，但吾大三生咒天法門，歷代掌教，本就違逆天命，不走尋常，只求問心無愧矣……此法，乃吾為妖魔，武山風，親自改良，微功一概，不足三成也，其他妖魔，切勿考慮……”

“后人使用此法，慎之，慎之……”

林曦在武山風熾熱的眼神中，深吸一口氣，合上了手中的白皮冊。

“武山風，你說的沒錯，的確有幫你剝離詛咒的法門。”

“但這個法門……我現在施展不了。”

“你得先和我去寶瓶鎮！”

武山風眼瞳中的熾熱和笑意，并未消失，他恭敬的點了點頭。

“本該如此！這法門，太過忤逆天理，想必施展，也需要準備良多！”

“我已等了兩百多年，不著急于這一時。”

“故，在獲得自由之身，去抗清之前，還請持冊者，允許我完成另一項承諾。”

說罷，武山風抬起手，干瘦的手掌，觸碰在林曦胸口的印記之上。

隨后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武山風，干瘦的如同尸骸一般的身體，升起黑煙。

那些黑煙，在林曦的胸口前凝聚。

伴隨著詭異的，呼嘯聲。

那些黑煙，在林曦面前，凝聚成一顆心臟一般的黑色果實。

黑色果實鉆入林曦的胸口。

同時，林曦全身一瞬間，爆起黑色的經脈。

他只覺得全身一陣撕心裂肺的刺痛，那疼痛感讓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但隱約間，他聽到了武山風，喑啞的聲音。

“妖魔，劍七郎，詛咒之果，為君奉上！”

“恩公，愿您大三生咒天法門的夙愿，也可，早日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