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天宮的金元殿內,那位帝國的最高執政者正在處理來自南疆的暴亂,南邊的蠻子近幾年又開始不老實了,屢屢侵犯南疆,這次更是與寧王余孽共同策劃了一次極大的暴動,趕去平定的鎮南軍也是一群廢物,竟然被打到退守鎮南城!
他捏了捏鼻梁,終究是承平太久了,三大邊軍當年足以橫掃這片大陸,是大乾的底蘊。如今這支鎮南軍竟然被打的如此狼狽。隨手將折子扔到一旁,對身邊的一直垂手而立的白發內侍道:“給朕將褚復生叫來。”內侍行禮道:“奴才遵旨。”說著,那內侍的身影從乾帝的身邊消失不見。
乾帝搖頭笑了笑,這老貨,應當是修為又精進了。
“臣,定北世子府統領蘇伯垣求見陛下。”
“免禮”乾帝淡淡道。“朕的那位大侄子又有什么動作了?”
蘇伯垣跪地答道:“臣昨夜聽到世子殿下的書房發出異動,世子殿下疑似踏入了修行路……”
乾帝眸光一縮,冷意迸發。鋪天蓋地的君王威壓頓時充滿了整座金元殿。蘇伯垣打了個寒顫,頭埋的死死的。半晌,乾帝高高在上的話語響起:“到什么境界了。”蘇伯垣沉思了一會,凝重道:“應當是初踏修行路。最多也就是第一境頂峰。”
空氣中的壓力似乎淡了很多,乾帝眼神半瞇,良久,他哂笑了兩聲。“螻蟻與強壯的螻蟻沒有什么區別。好侄兒啊,你可真是跟你那個父王一樣充滿了對力量的渴求。”
乾帝將剛才的折子又拿了起來,低頭看著折子,對蘇伯垣道:“你且回去吧,世子要修行,那便讓他修,呵呵。”
“臣告退。”蘇伯垣告退轉身離開了這座大殿,身后傳來一陣自語聲:“蚍蜉撼樹,螳臂當車。為什么就不能老老實實地接受朕給你規劃好的命運呢……”
……
反觀定北王世子府。顧真正在書房中細細地讀著眼前的《圣訓》,這是文圣孔孟的一生學識之精華。縱觀天下文壇,誰人沒有拜讀過這本著作?只要隨意拉出一位讀書人,這《圣訓》中的內容都是張口即來。相傳,有鄉野教書先生在月下苦讀《圣訓》,一朝頓悟,踏入大儒境界,言出法隨,斥天喝地,自此逍遙于天地之間。自那以后,無數讀書人更是對這本經典奉為圭臬,日日拜讀,甚至王朝的科舉都有專門的明經科用以考察以《圣訓》為首的諸多圣人經典。
乾帝希望顧真成為一個溫文爾雅的君子而不是長滿獠牙的叛賊,這樣才方便他對顧真進行任意的擺布。才方便他對玄甲軍的進一步控制。
顧真緩緩將書放下。伸了個懶腰,他踱步出了書房,隨意叫了幾個家奴,出了世子府門。身為世子,應有的排場那是一點也不能少。雖然顧真知道這些家奴的底細,但還是要硬著頭皮帶著這些“探子”出游。
大乾帝都的規劃很有趣,整座雄城坐北朝南,以麒麟大街為中軸線,分為東西兩部分。而高祖飛升的紫金山就在帝都的北方,與坐落在中線上的乾天宮遙遙相對。
此時的世子殿下正在東坊的紅袖樓隔間內自顧自地飲酒,他的面前,一位姿色俱佳的清倌人忘情地揮動雙手演奏著琵琶。自幼養尊處優的世子殿下自然不會為了這些酒菜美人而動心。
但是與其困守在那如鐵籠的世子府中,倒不如在帝都的銷金窟里自在一番。
“砰--”的一聲。外面好像發生了糾紛啊。搖了搖頭,顧真沒有搭理,生活在這深不見底的帝都深潭之中,不多管閑事也是生存的一大法則。
低頭喝了口酒,顧真默不作聲。但事不隨人愿,轟的一聲,顧真的房門被破開了,將那名清倌人嚇得一聲驚呼。幾個身穿灰衣的小廝將一個略顯落魄的青年人壓在地下,與此同時,幾道身影閃進了屋內,圍在了顧真的身旁,可以看出,個個都是境界高深的武者。他們將顧真保護起來。且看那青年,一身書卷氣,眉目清秀,只是面色有些暗淡而且嘴角掛著彩。他們抬頭看到端坐在那的貴公子,幾個小廝在這種權貴云集的場合生存許久,自然是有眼力勁的,他們在制住那個青年的同時不停地向顧真道歉,態度十分謙卑,與之前毆打身下的可憐蟲時完全是兩幅面目。
世子殿下到底是世子殿下,雖然是一個被皇帝幽禁與忌憚的世子,但也是當之無愧的皇親貴胄,自然是有幾分火氣的。他將手中雕刻著蓮花的純金杯子狠狠地向幾名小廝拋去,其中一個小廝頓時鮮血直流,畢竟現在的顧真肉體力量已經不再是之前羸弱的普通人了,即使只用了一小部分力氣,也足以令一個沒有修為在身的人頭破血流。小廝捂著頭仍在不斷道歉,全然顧不上已經淌到眼角的血液。這就是王朝啊,區區的一介小廝,在顧真眼中就如同牲畜一樣,而現在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又何嘗不是乾帝眼中的螻蟻呢。
這時,幽幽傳來一道聲音“我道是誰呢,如此大的火氣,原來是我大乾的定北王世子啊,世子殿下今日怎么有此雅興,和這奴才置氣?”一道身穿淡青色長袍的人影邁步進了顧真的隔間,定睛一瞧,卻是當朝皇后殿下的親侄兒,當今的國舅爺的小兒子盧宗輝。盧氏一族作為外戚,近些年隨著皇后殿下水漲船高。盧家的老太爺身為當朝國丈,同時又身居左相之位,可以說是風光無兩。這盧宗輝自幼深得陸老太爺的喜愛,又有皇后姑姑的庇護,自然是肆無忌憚。
卻見盧宗輝身穿淡青色蜀錦長袍,上面細細地繡著祥云花紋,顯得富貴無比,手拿一把折扇,輕輕地在身前搖晃著,生的好一副皮囊,可惜嘴唇略顯單薄,平添了幾分刻薄。
顧真無意與他爭論,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本世子如何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吧?”盧宗輝臉色一僵,因為顧真的話讓他確實無法反駁,大乾以武立國,十分重視功績。對于他這種權貴子弟來說,只要沒有釋褐為官,那就只是擁有家世的紈绔子弟而已,而反觀顧真,他是大乾異姓王之最的定北王爵位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可以說,顧真自出生起,就站在了這個帝國的最頂層。
盧宗輝臉色難看,啐了一聲,轉頭向那幾個小廝道:“將他給本公子打斷腿扔出去。什么東西,也敢和本公子搶女人。就在這間隔間里打吧。”盧宗輝笑瞇瞇地看向顧真,“借世子殿下寶地一用,世子殿下應該不介意吧?”
看了這個小丑一眼,顧真吐出了兩個字“白癡”。沒有理會盧宗輝的挑釁,對身邊的武者們使了個眼神,這些武者都是來自皇宮的禁軍,是乾帝調撥來專門保護顧真的,自然不會對紈绔子弟有什么恐懼。他們中的一個將盧宗輝像小雞仔一樣拎了起來,重重的扔到了門外。盧宗輝的臉一陣黑一陣紅,看著周圍圍觀的人,盧宗輝感覺自己仿佛被無數人嘲笑著。他對那幾個早已逃到一旁的小廝喊到道:“都給我滾!”說著,灰溜溜地從人群中穿過,不見了蹤影。
顧真身旁的另一名家奴將圍觀的群眾驅逐。
看著那仍趴在地上的落魄男子,顧真居高臨下地問道:“盧宗輝為何讓那幾個奴才毆打你?”男子顫顫巍巍地抬起了頭,“拜見貴人,我鐘情于此間的......”“停吧,不想聽了。你走吧。”顧真搖搖手,將那個男子驅趕,男子一臉驚訝,他本以為這位貴人會大發好心幫他與心愛的女子相守相伴,話本中不都是這么寫的嗎。哪知顧真根本沒有這個興趣。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世子殿下在家奴的簇擁下離開了這片極樂場所。天色有些晚了,身邊的一個家奴勸導道“世子殿下,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顧真點了點頭,確實是該回世子府了。看著身前那輛華貴的馬車,他登了上去,坐在狐裘座位上,向位于乾天宮近處的世子府駛去,疲憊涌來,顧真漸漸睡了過去。
有些不對勁。怎么顯得如此安靜?突然醒來的顧真看了看四周,他的五感在同境界的武者中絕對算是佼佼者。悄悄向外看了看,顧真心中一驚。竟然已經出了皇城!
那些家奴呢?沒有人會回答顧真的疑問。馬車突然停住,顧真知道壞事了,這是準備動手嗎?
顧真知道此時在車內沒有什么意義了,倒不如直接一點下車。他緩緩掀開了車簾,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渾身超脫氣息的男子,他與顧真一般的年紀,卻有著一種出塵的氣質,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條劍狀的眉毛斜插在幾縷從鬢角垂下來的頭發里,英俊的側面,完美的側面。一襲純白的道袍仍然遮不住他的仙氣。背后背著一柄桃木劍。滿頭烏發在頭頂盤成一個道髻,又用木簪定住。他看到顧真從車上下來,顯得有些訝異。但轉瞬之間就收斂了那份驚訝,轉而恭恭敬敬一絲不茍地對著顧真掐了個子午訣。
“貧道參見世子殿下。”顧真挑了挑眉,看這情形倒不像是來取自己性命的啊。他站在青年道人的身前,也拱手一揖,“不知閣下是?”
道人微微一笑,沒有言明自己的身份,反而是將背后的桃木劍放到顧真的眼前。
顧真瞳孔一縮,他認識這柄劍。或者說,全天下但凡有些見識的武夫都會認識這柄劍。
這是道宗的鎮宗之寶三五雌雄斬邪劍中雄劍的仿品!縱使是仿品,但用料亦是非凡,應當是五百年的雷擊棗木所做,斬邪滅妖,剛猛無匹。
全天下能用這柄法劍的人不多,顧真再看看眼前人的年紀,基本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卻看他仍是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縱然是定北王世子也不敢托大,“原來是道宗小天師當面,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