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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等待

好像一直都在等,等有錢,等有時間,等一個恰到好處的自己,在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去做恰到好處的事情。

而我一直在等我長大,完完全全脫離的長大。

我只想等工作,等我有屬于自己的生活,等多年前的子彈打在他們的眉心,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這樣我好像才能為自己扳回一局。

我在等,我一直在等,我已經等了十三年了,現在,我等到了第一顆子彈。

從小便被各種要求,要求我要會洗衣做飯,要求我要會挑水收拾家務,要求我懂事聽話,要求我成績出眾,自我約束做好帶頭作用……形形色色的要求,把我搓扁捏圓,而我也成為了他們眼中的好孩子——聽話便是,不聽話便不是。因為是老大,所以一出生便被附加了很多責任,上要包攬家務重活,下要禮讓姊妹不爭不搶,最好是在需要的時候忙前忙后,不需要的時候成為透明人,切勿多分物資,白花錢。

從小便是大人,不怪什么,只怪我多出生兩年,我便是家里的“大人”,承擔責任是應該的。自小上學就不被看好,剛上初中,聽得最多的是:不好好上學,成績不好就出門打工,別浪費錢上學,家里是不會白花錢的,更別提補課之類的,還不如出門打工掙錢養家。我一直都記得,我一直記得這些話,所以不敢成績不好,不敢多玩,也不敢奢求太多的東西。

而現在我只覺得好笑,這話只對我一個人說嗎?老三成績不好,你卻鼓勵,愿意花錢送她去藝術學校,學跳舞,尊重她的興趣,讓她別擔心自己的前程;老二考試成績不好,你說愿意讓她復讀,別擔心,自己有錢供她再來一年;老四甚至差一點考不上高中,你忙前忙后給她聯系學校……想起這些我真的很想哭你知道嗎?原來你也是有心的,原來你也是會做父母的,原來初高中談戀愛,你們并不會怎么樣……

你也會和她們吵架,給我抱怨她們不懂事不聽話,上學不用心,還會頂你的嘴。這些不都是你種下來的因嗎?小時候,無論做什么,老是叫年紀大的來干,小時候也會不服氣啊,偏要一起干,可你看不慣了,說我們不會體諒妹妹,她年紀小,叫她做什么。于是出現一個很可笑的梯級,聽話順序隨年紀變小而往后,越小的脾氣越犟,和你吵架頻率也越高。這是第一顆子彈,打在你的眉心了,我看到了,我也等到了。

小的時候委屈,也沒什么辦法,只能阿Q精神,自我安慰,安慰自己等她長大了叫不動了,你就明白我的好了,等長大就好了,他們就會聽得到我的聲音了,我就能有更大的聲音去拒絕,去抱怨你們的不公了,等長大就好了。

這一等就是十三年,我在等你們回頭看看我,我在等你們明白我的好。現在也二十多了,我也看透了,我不能抱怨些什么,我不得不承認事實,有些人她天生就是被喜歡的,人的心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我明白了,我也接受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沒有什么時候,這是一個很漫長很漫長的過程。

是從我剪頭發,你瞥了一眼,對我的否定,說我不如她這樣好看;是逢年過節,你們之間互相問好,你給她們發的紅包;是過生日的惦記;是高興時單獨給的兩百塊;是我們吵架時,你的沉默;是你不問我,不和我溝通的說教……很多很多次,您像是從不認識我一般,在您眼里,我必然是狼心狗肺,不念舊情的。

我的父親,我之前敬您愛您,我一直覺得您是家里唯一的清醒的人物,是您告訴我,您一直一視同仁,從不偏袒每一個人。即便從小和母親不親,我也一直仰慕著您。可是在您眼里,我就是愛吵架,不聽話,還經常和您頂嘴的脾氣犟的人。

您為什么不想想,平時從來不給你們要求什么東西的我,為什么會突然和母親吵架。您只是覺得,我這么大還不懂事,也不知道體諒你們;您只是單方面在說教我,不聽我的述說,不問問我的想法。而我也明白了,也閉嘴了。就沉默吧,再等等,再等等,我快熬出頭了。

我一直在學會接受這個事實,也還存在很多比我更難的人,我知道,我知道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我現在覺得我最大的進步就是,說起你們的時候不再哭了,而是云淡風輕的,裝得也還挺好的。但是好難哦,這個陰影好難擺脫哦,我看了那么多書,聽了那么多故事,下定了那么多決心,還是有你們的影子,我還是會感慨,為什么就不能愛愛我呢?為什么我得不到你們的關注呢?我是不是哪里做的還不夠好啊?

我還是很缺乏安全感啊,我親愛的父親母親。一塌糊涂的戀愛,總是會翻車的友情,不會和別人相處,感情淡漠,無論是在哪一個階段,對不同人,我都會走向同一個結局。我害怕獨處,刻在骨子里的自卑總是在安靜的時候給我悶頭一棒,我看不清來路,也望不到歸途。

我像是浮萍,你們不是我的根,我也沒有家。我再眷戀的水面,也會因為一陣風把我吹得亂七八糟,留不住。

所以我一直在拼命地長大,我不想回到過去,我只想往前走,往前走,再走遠一點,再離你們遠一點。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我知道,我不想要現在,不想要你們,我的幸福還沒開始,我的手握不住,握不緊,再等等,再等等,快要熬出頭了,等我再長大一點,等我有了經濟來源,等我能養活我自己,我想做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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