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廚子被叫了回來，蒲葦被穩穩放在殿中圓桌上的素瓷瓶里，自家主也吃了兩塊甜米糕、這會才歇了，小黎得到一點喘息的空間。

自家主只吩咐，去找宮中典玉的師傅，打一塊圓潤的玉，雕一支蒲葦就夠了。

花園中有成片成片的蒲葦，不知道為什么，公主非要把它雕下來。小黎只照做，去托東托西，找到了位準備離宮的老師傅，懇請他接下這最后一次工。

快二月末了，執梨殿安靜的出奇。

除了每日在主殿中習得祁國的一些禮儀和習俗，穆驪驪就只在殿偏門角樓上靠著，再吩咐宮婢去摘些蒲葦回來，等她們摘完回來后，就一個人坐在高處抱著蒲葦，讓蒲葦的絮絲飄走，飄到宮中各地。

有次因為風大，差點把絮絲飄到了史安房，那是最遠最偏僻的書殿，一些宮中秘策都放在其中。

正是這風，讓穆驪驪決定去史安房看看。

穆國史綱要冊都在，那么之前各位公主的下落應該都有記錄下來。

換上素雅、行動簡便的衣飾，穆驪驪拉上小黎去了。

小黎支開了侍衛，穆驪驪找準時機溜了進去。

里面陳列有序，分類放存，史冊應該不難找，就是感覺到很久沒有人進來了，灰塵落了太多。

穆驪驪擇了張帶著的帕子，擦干凈木柜上的灰，分類放置的字就露出來了。

在木柜子最里面的最后一排，穆驪驪如意找到了公主志錄的檔子。

冊子被一些其他不相干的書混著放置，穆驪驪翻了又翻，找了又找，這才找到了兩本舊冊。

只是那都是前朝公主和一些和親過來的公主們，自家輩的公主還真沒有，可是明明記得有位姑姑輩的什么固安公主嫁走，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門外傳來一聲鳥叫，很急促，是小黎放哨了，穆驪驪只得把兩本冊子包了，急匆匆溜走。

那木柜臺上的灰還未擦干凈，空氣中彌漫著打轉的塵土，不相干的書是很多，但是書下頭還壓著一本嶄新的舊冊子，是穆驪驪未拾到的史冊子，里頭記載了啟帝在位時的一位固安和碩公主，遠嫁寧國，發生的一生。

只是這嶄新的舊冊子，最后兩頁早已不翼而飛，歷史上的真真假假，又有誰知道呢，當年經歷過故事的那些人，早就塵歸塵土歸土，歷史，總歸還是由活人書寫的啊。

（四）

穆驪驪快步回到執梨殿，吩咐不許隨便進主殿后，拉過小黎在榻邊坐下，打開了自己包回來的舊冊子。

翻開冊子第一張，冊子里頭外頭的灰塵被翻動出來，撲面而來的灰塵也牽起了穆驪驪的記憶。

原來兒時，聽園子里老嬤嬤們講的一些故事，竟是真的。

一些公主遠嫁，好些都安度晚年，有些還能回朝看看；一些公主則是被遠送過來，很少再回自己的國度；

但是穆國遠嫁的公主們，看著冊子上的記錄，竟都過的不錯：大部分都遠嫁他國、為自己的夫君生兒育女、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穆驪驪原本做的最壞打算，在看完冊子的那一刻，瓦解了。

如果能和睦相處、平安健康這一遭，是不是也不算太糟糕呢？

剛想放松下來，叫人卸妝沐浴休息，外頭就開殿門通傳了，“陛下駕到——”

穆驪驪怔了一下，又反應過來，平緩起身接駕，撐過小黎的胳膊，往外面走。

“驪驪？驪驪！驪驪…”熟悉的寬厚聲音，然后便是一銀黑禾色的衣擺。

“請陛下安…”穆驪驪只慢了一刻，剛蹲下行禮，下一刻便被扶了起來。

“驪驪還客氣什么，不是說過不用行禮？”說著，穆驪驪便感覺到鼻子被來人的手一點，有了些往常沒有的感覺。

穆驪驪抬頭，見眼前人雖還是眼前人，只是有一種莫名的煩躁不安，說不上來。

客套且安慰，安撫并獎賞，獎賞中還有讓人放心中帶有一絲威脅，只讓自己放寬心，未來的夫君是位君子，人很好，后抬手就直接讓人搬了十臺珠寶衣飾入殿，執梨殿的庫房快塞不下了。

不過，穆驪驪也有點寒心了，這是打哭了再給顆糖哄哄，現在這位陛下是提都不想提、裝也不想裝了。

哼，穆驪驪心里冷哼一聲。

那之后干脆人后就不上演兄妹情深了，各種表面做做樣子得。

只是，穆驪驪覺得，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