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晉公主驪為和碩長公主，三月初二啟程嫁祁，修兩國之好……”

尖銳化作悠長的聲音在執(zhí)梨殿中回蕩，雖然就幾句話，但還是一直回響在穆驪驪腦子里。

方才接旨的時候，腦袋嗡嗡作響，什么也聽不見，甚至都不記得是如何領旨謝恩跪拜送走傳旨的宮人，只覺被身邊的宮婢扶了起來。

緩了會兒，遠遠看見貼身侍女小黎匆匆忙忙趕回來，看清小黎哭喪著臉喘不過氣，穆驪驪握住她的手，一時都沒站穩(wěn)，兩人一同跌坐在了地上。

地上鋪著舒適又柔軟的毛地毯，是昨天陛下派人送來的，據(jù)說還是鄲國進貢唯二柔毯中的其中一張。

“他……”

“他知道了……”

聲音一同響起，二人相顧無言。

小黎手上握著一方帕子，展開看，繡的是去年聞畫師畫的殿外湖里的三兩蓮花，白粉相間。

“公主，將軍他，他說今日早朝，群臣請奏和親，滿朝竟無一人反對…”小黎緩了緩，吞了吞唾沫，“可麻公主和芹公主還小啊……”

“所以，哥哥就要嫁我？”穆驪驪還是不肯相信。

“陛下被壓著下了詔，讓您……”

“讓我，一個人，去祁國…”

“將軍還說，陛下吩咐他來護送您…”

穆驪驪怔住，隨后揚起嘴角自嘲的笑了出聲，拿過小黎手中的帕子，自顧自爬起來，揮手讓旁邊別的宮婢退下。

“公主……”小黎想安慰眼前的主兒，可她也不知道該再怎么說了，“一定還會有辦法的…”

“你這樣覺得嗎？”穆驪驪哼出聲，“那可是陛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

“我再去找將軍……”

“不必去了…”穆驪驪低下聲音，繞過殿中圓桌，走近云煙錦屏風，在桌前坐下，用力的握著帕子，仿佛想要把帕子握碎。

明明可以了，明明已經(jīng)，就差那么一步了。

……

（二）

“公主，將軍求見。”門外的小婢女推開殿門，探頭進來。

穆驪驪現(xiàn)在腦袋很亂，已經(jīng)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手無力地垂下來。

“不見。”

“為何…”小黎不明白了，“公主，這…”

“不用了，也不必了。”

穆驪驪喃喃道，“你去，你親自去回他。”

小黎知道自家主子現(xiàn)在心很亂，但還是照做了。只輕輕退出殿外，掩上門。

只能親自去解釋一番了，小黎長嘆一口氣。

外面天很晴朗，但是執(zhí)梨殿的氣氛快要壓得小黎喘不過氣來，她盤算著路，準備回完話后再去小廚房要一兩種自家主兒愛吃的點心，用甜甜的味道開解開解主兒吧。

可當她端端正正走到殿門外，卻并沒有看到那位的身影，小黎感到很奇怪也很意外，但也并沒有多想，轉(zhuǎn)身去一旁的后殿找廚子了。

可廚房空無一人，小黎出門叫過一個宮婢才得知，廚子好巧不巧剛剛被御景殿叫去做糕點了。

這個時辰？還是御景殿？

小黎只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斟酌再三，小黎還是決定去把廚子找回來，反正也沒見著那位。

拉過一個小宮婢，囑咐了幾句，隨后出了殿門，穿過花園，去御景殿。

穿過一大片綠色的院墻，小黎來到一大片花簇圍繞著的敞亮地界，正思量著是右邊還是走左邊時，一小塊石子被擲到了腳邊。

“小黎姑娘，請這邊…”

耳朵聽到熟悉的聲音，小黎不敢猶豫，直接朝著聲音的方向，小心走去。

在一大片堆著蘭草的后邊，小黎看到了自家主兒朝思暮想的人——擎帝不久前封的大將，黎方平。

“將軍，公主她…”小黎咽了道唾沫，“公主她說，不見你了。”

“那帕子…”黎方平瞧著小黎的手上空空，“她可有怪我？”

小黎不知道怎么回了。

不怪肯定是有怪的，可是怪又沒有那么怪，小黎硬著頭皮，豁出去了。

“將軍，公主現(xiàn)在整個人很亂。大局已定，婢自作主，望將軍和公主都向前看吧。”

說完便想掉頭走了，但是被輕聲叫住。

“如此，那就麻煩小黎姑娘，把這個帶給公主，最后一次了。”

小黎看不到黎方平的表情，但是能聽到，他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沒有情緒。

小黎剛轉(zhuǎn)過身去，一支蒲葦便被遞過來，塞到了還沒來得及展開的手上。

二人略微行禮，各自朝著反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