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桑弘羊眉頭緊皺,疑惑道。
面對桑弘羊的疑惑,霍光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笑了笑,眼中的不屑更是溢于言表。
他認真地看向桑弘羊,其語氣之誠懇,神情之嚴肅,就連桑弘羊也感受到。
“退一步吧,此番目的不是說要打敗誰,而是為今后的一些舉措做鋪墊而已,而你的堅持,只會讓大漢繼續向深淵跌落。”
“大漢應該歇歇了,數十年的戰爭積累了太多的矛盾,要是不及時將這些矛盾緩解,后果不堪設想。”
“地方豪強,世家隱匿人口,大肆兼并土地,甚至結黨營私........這些老夫都知道,在我們進行北擊匈奴,開拓疆域的時候,這些陰溝里的臭蟲正在借這場戰爭吸大漢的血來養肥自己。”
“現在他們覺得有能力向朝廷提出訴求了,想要得到他們‘該有的’地位和利益!”
霍光嗤笑道:“真真是好算計,真當老夫是傻子了?”
桑弘羊看了眼興高采烈的眾人,又看到霍光眼中的冷芒,有對霍光的敬佩,也有對一群自以為是的蠢貨的可悲!
他搖了搖頭,接下來的事情不是自己該操心的了,徹底放下之后,或許是多日來的精神緊繃突然松懈下來,他口中一甜,一口血霧噴濺而出。
噗~
霍光一愣,當看著桑弘羊緩緩倒地,頓時慌了。
“來人,來人啊!”
“快叫御醫!”
“快啊!”
“........................”
此時大殿內的都懵了,就連病已都有些吃驚。
“這是氣血攻心了?”
很快有御醫前來,把脈過后御醫搖頭道:“大夫并無大礙,只是多日來精神疲憊,心力耗費太多導致,加上今日.........心情有些激蕩,稍后老夫開幾服藥,回去后好好調養,不出半月即可痊愈!”
聞言眾人都松了口氣,要是今日桑弘羊真的因此而死,就算他們贏了,也算是輸了。作為先帝留下輔佐新帝的老臣,不管是因為什么,皇帝、丞相田千秋、霍光都必須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本相宣布,此番廷議歷時五月,今日徹底結束!”
丞相田千秋走上前來,繼續說道:“稍后數日陛下會召集眾位大臣商議此番廷議結論,還請諸位稍安勿躁。”
“諸位回去等候旨意吧!”
眾人也知道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結果了,只能無奈道:“臣等謹遵丞相之令!”
皇帝不在,丞相即可代表皇帝行使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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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們該回去了!”
病已回到住處,看著滿是草稿的房間,一時間也有些恍如隔世,足足五個月的時間,自己沒有任何停歇,今日廷議結束,卻是有些悵然若失!
這段時間他看清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大漢此時的癥結所在。
各個利益集團的訴求,朝廷身處高位之人的政治理念,他的三觀在顛覆中重建,又重建后毀滅,如此輪轉。
他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個什么狀態,只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沒個安處。
看了眼弘恭,他突然問道:“你說,那些人真的是為萬民請命嗎?”
弘恭:“.............”
“算了,說了你也不知道,走吧,將這里收拾一下,我們也該回去了!”
說完不再理睬他,認真地收拾起自己寫的東西,這些都是這段時間自己對每日辯論的總結,以一個貫穿今后兩千年的目光將這場影響深遠的辯論進行了最為詳細的總結。
可以預料,將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會撲在這件事上。
“公子..........”
弘恭先是一愣,但當看到滿屋子寫滿字的書稿后,整個人都傻了。
哆哆嗦嗦地指著書稿不可思議道:“這些.....都是您這幾個月寫的?”
“不然呢?難道還是你寫的不成?行了,廢話就別說了,快來幫忙收拾下!”病已翻個白眼,沒好氣道。
最后他發現好像少一張,不過也沒太在意,只是提醒弘恭快點收拾。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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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已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忙著收拾書稿的同時,大將軍長史丙吉、右將軍、光祿卿張安世、京兆尹雋不疑,以及霍光等人在送走昏迷的桑弘羊后,來到了偏殿。
看著堆積如山的書稿,霍光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不錯,記錄的都很詳細!”
放下手中的書稿,看向丙吉等人笑道:“這段時間就辛苦你們了,盡早將這些書稿整理成冊,待上稟陛下后,就可以塵埃落定了!”
“咦?這是什么?”
突然,霍光拿起一份書稿,因為這份書稿和其他的不同,字寫得很集中,并且很小。不過當看到上面的內容后面色漸漸嚴肅起來。
良久,霍光放下書稿,閉目思索片刻指著書稿道:“你們來看看,這是誰寫的?”
丙吉等人一愣,于是上前查看,當丙吉看到上面的字體后渾身一顫,但很快收斂,搶在京兆尹雋不疑之前道:“哦,是這份啊,這是記錄之人無意間記錄下的東西,臣下當時還問過,只是不記得是誰說的了。”
雋不疑疑惑地看向丙吉,欲言又止,不過也沒有繼續言說,只是將疑惑壓在心底。
丙吉是大將軍的心腹,自己貿然反駁,怕是有些不好。
這份書稿上的字體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位叫做劉詢的少年當真讓人驚訝,所有書稿中他記錄的最為全面,甚至可以直接使用他的書稿進行整理了。
但可惜,對方年紀太小了,不然說什么都要收歸自己門下。
“哦?那可惜了!”
霍光再次看了眼書稿上的內容,心道:官督民辦,保稅安民?
倒是個不錯的辦法,只是可惜他并沒有徹底廢除鹽鐵專營的想法,最多給那些人一點甜頭罷了。
霍光起身離去,張安世吩咐幾句也轉身離開,最后只剩下丙吉和雋不疑兩人。
“丙長史,你為何隱瞞大將軍?那少年你也清楚,絕對是個可造之材,這樣做怕是.........”雋不疑質問道。
不過丙吉卻不以為意,只是在其耳邊說了幾句話,就見雋不疑臉色大變,滿臉不可思議道:“真是那位的后人?”
丙吉點點頭,這下雋不疑徹底放棄了,本想給那少年一個前程,卻差點害了對方。幾年前的事情歷歷在目,誰也不知道陛下和大將軍對這位的看法,自己差點好心辦了壞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朝廷好不容易安穩下來,要是再起波瀾對誰都沒有好處,我等就當沒看到就是了。”丙吉嘆道。
“丙長史說的在理!”雋不疑有些頹然,明明身有大才,卻只能明珠蒙塵,不敢綻放光芒。
“好了,快點整理吧,此事還是早點結束的好,省的再生波瀾!”丙吉松了口氣,終于是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