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蘋果村。

每到秋天，村子里便會結(jié)滿蘋果，映著逐漸泛黃的樹葉，讓碩大的蘋果咬起來清脆甘甜，因而得名蘋果村。

優(yōu)越的島上環(huán)境讓村民們安居樂業(yè)，卻間接的導(dǎo)致了漁業(yè)的落后和交通的閉塞。

鈴子的父親就是村子里少數(shù)的漁民之一。

剛過十歲生日的小玲子坐在海岸線上的一塊大石頭上，雙手環(huán)著腿，小腦袋無力的放在兩腿之間，看著海。

也看著在淺灘上玩耍的小孩子們。

殘存的夕陽拉著海岸線，似乎在與玲子對視，海浪徐徐，平緩的拍在淺灘上，隨風(fēng)而來的還有孩子們快樂的嬉鬧聲。

“喂！回家吃飯了！”

玲子沒有尋著聲音去看，因為即使不去看她也知道，說話的這位是村子里一位和藹的婦人。

孩子們每天都在這里玩耍，婦人也每天都準時的來這里呼喊。

終于玩累的孩子們歡呼著，跳躍著，朝著婦人的方向而去，然后越過她，越過長長的果樹林，那里有剛剛準備好的噴香晚飯。

“咕咕咕~”

玲子餓了。

她有些生氣，因為在昨天，肚子叫的時間要比今天晚很多。

但她依舊保持不動，看著海，沒了孩童們的伴奏，海面似乎也平息下來，夕陽徹底的下去了。背后的月光灑落，玲子看到了自己身前的影子。

那婦人看了玲子一眼，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跟在孩童們的身后。

玲子緩慢的站起身，然后停住。

快速的站起會讓自己頭暈?zāi)垦＃缓髶渫ㄒ宦曀ぴ诘厣希亲永镞€會流鼻血。

這是玲子在一年前就意識到的事情。

緩了一下，小玲子拿起放在一旁的寬邊草帽，戴在頭上，為了躲避海風(fēng)的侵襲，玲子的雙手輕輕的按著草帽的兩邊。

光腳邁動，朝著旁邊走去。

那里是一座山，和果林相接，中間卻又空出來一小塊，有一座破爛的小屋子，那里有她的晚飯。

距離不算遠，沙子逐漸被石塊替代，盡管玲子已經(jīng)走慣了這條路，但依舊被月亮蒙住眼，刺破了腳，流出了血。

到了，遠遠的就可以看見一座夾在大山和果林之間的簡陋小屋。

玲子似乎聞到了香味，小跑起來，咬著牙，忍著腳下的疼痛。

一個破鐵碗放在門的右側(cè)，里面有三個臟兮兮的饅頭。

放下草帽，抓起饅頭，玲子朝地上隨便一坐，一邊塞著饅頭，一邊打量著腳底的傷勢。

屋子里沒有光，卻時不時的傳來進食的咀嚼聲。

玲子知道，那是一個老人，一個不知道名字的老人，他救了自己，還給自己飯吃，是個好人。

吃完了，有點噎，也有點想吐，因為她昨天沒有吃飯，前天也沒有。

大前天吃的是一碗放了三天的面條，吃的她拉了半天的肚子。

她都記得。

玲子站起身，她得趕緊回家去把碗刷了，要不然會被媽媽打。

門內(nèi)傳來敲打聲，剛要準備離開的玲子一頓，側(cè)頭。

沙啞的聲音沒有波動，似乎夾雜著一股濃痰。

“明天不要來了，后天再來。”

“嗯，謝謝您。”

明天要餓肚子了，玲子默默的想到，然后繼續(xù)她剛剛要做的事，回家。

月亮已經(jīng)明晃晃的升起來了，斜著，微弱著。

玲子看了它一眼，然后悶頭沖進果園里。

枝繁葉茂的蘋果樹完完全全的擋住了月亮的痕跡，但玲子不在乎，因為在地上，有一條被她踩出來的小路。

小路很長，很長很長，最開始的時候，走的她有些害怕。

但是每次回去的晚了，挨打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不怕了。

名為家的屋子在村子的正中間，是個極好的位置，每次村子里有什么大事，玲子只要出門就能看見。

瓦房木屋，外面有一層半人高的石墻排布，進門左轉(zhuǎn)，是一個小院子，里面種滿了花。

但卻不屬于玲子，盡管小玲子十分愛花，但媽媽卻不讓她碰，很久以前，她碰一次就要被打一次。

打的次數(shù)多了，她就不碰了，對花的喜歡也就隨風(fēng)走了。

屬于這個可愛屋子的溫馨并沒有出現(xiàn)，因為門口站著一位膀大腰圓的女人，烏漆嘛黑的骯臟圍裙在她的身上顯得有些短小，女人的手里持著一根細木條。

玲子的心一滯，早就全力奔跑的小腳站停在地上。

一路的血跡停在這里，緩緩地，流成了一個小血泊，但玲子沒有心思去思考這個。

要被打了，盡管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被打。

女人的面龐看上去十分丑陋，五官擰在一起，此時眉頭還皺起來，便更加丑陋。

那便是她的母親，或者說是后母。

生自己的媽媽死了，于是爸爸又娶了一個。

生自己的媽媽對自己很好，后來的這個媽媽則喜歡打自己。

“滾過來！”

玲子沒有反抗，默默的朝前走，垂著頭。

屋內(nèi)的光照出來，玲子走進這個范圍，然后站定，果然，下一秒，木條便抽在自己的身上。

玲子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然后蜷縮在一起，雙手護著頭，咬著牙，閉著眼。

憋了一天的母親在這一刻全然釋放出來，手中的細木條一下又一下的抽在玲子的身上。

大多數(shù)下是背，偶爾是手和腿。

今天很幸運，因為木條沒有抽在臉上。

七天前，玲子被抽了一下在臉上，很痛，她到現(xiàn)在都記得。

“雜種！畜生！死雜種！你他媽的給我叫！叫啊！！”

母親手中的木條抽的越來越起勁，抽爛了衣服，直直的鞭在玲子的背上。

白嫩的背部早已充血，此時同樣不堪，一下子皮開肉綻起來，但是還未等鮮血迸濺，下一鞭便再次來臨。

于是木條抽進了玲子的背里，有了阻礙，母親的動作一下子便慢了下來。

“啊！啊！啊！”

母親讓她叫，她就叫。

自己叫的越大聲，母親結(jié)束的時間便越早，所以小玲子開始放聲的凄慘尖叫起來。

她不想被細木條抽。

母親累了，肥碩的身軀不足以支撐她進行太多的動作，于是她丟掉木條，一腳踢在玲子的身上。

很不巧，剛好踢在了玲子的額頭，踹的她腦子發(fā)暈，整個人在地上滾了一圈又一圈。

“婊子，你這個死雜種，我問你！今天為什么回來的那么晚！是不是又去誰家當(dāng)婊子去了！”

從小破木屋走的時候，月亮與昨天是同一個位置，所以玲子今天沒有晚回來。

玲子不懂為什么，她護著頭，額頭也流血了，晚風(fēng)撲在血淋淋的背上，疼的玲子全身發(fā)抖。

“我問你話呢！雜種！說話！”

玲子有點開心，因為母親這一次沒有打她，所以她睜開眼，看著背著屋內(nèi)光線的母親。

“對不起媽媽，我以后不會了。”

柔弱的聲音夾著顫抖，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聽上去是如此的令人憐惜。

但是這卻激起了母親的怒火。

她快步走上前，拎著玲子的頭發(fā)，用盡全力將她甩了出去。

“啊！”

玲子這下是真的驚呼起來，全身掙扎，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甩出去。

撲通。

玲子被摔在石墻上，砸到了膝蓋，玲子捂著它，緊咬著牙，埋著頭，死也不肯再發(fā)出聲音。

砰！

房門被重重的關(guān)上。

玲子聽到了房門上鎖的聲音，那是母親為了防她而上的木鎖。

她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土，轉(zhuǎn)頭一看。

呼~

自己差一點就撞在花園里了。

幸好幸好。

她陡然看向窗戶，那里有一雙純潔童真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那是自己的弟弟，后來的媽媽生的弟弟，叫克伊。

克伊看到玲子看過來的眼神，打開窗。

“婊子！看什么看！忒！”

克伊吐了一口涂唾沫，吐在了玲子的衣服上，然后嘻嘻的笑起來。

看著弟弟的笑容，玲子的腦子里卻在想另一件事。

‘今天要睡在外面了。’

轉(zhuǎn)過身，如果睡在外面的話，是不可以睡在院子內(nèi)的，因為母親如果在睡覺前看到自己睡在院子內(nèi)，便會沖出來再打自己一頓。

她不想被打，所以只能一瘸一瘸的，忍著疼的，撫著石墻朝著外面走去。

“你要是再碰我家的東西我就剁了你的手！死雜種！”

于是她松開撫著石墻的手。

月亮懸在中間，玲子躲在果林的入口，側(cè)靠在一顆蘋果樹上，看著月亮。

她不覺得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因為它代表著時間，所以玲子去看它。

正中間了，玲子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然后摔在地上，鮮血流了一背，破爛的衣服布條凝在上面，似乎粘在一起了。

但是玲子不敢去碰，很疼，疼的她暈過去了三四次。

但是迷迷糊糊中，她又強迫自己醒過來。

因為當(dāng)月亮升到最高點時，她要回家。

父親會為她開門，然后進去。

把碗刷了。

要不然明天早上，母親起來，如果看到自己沒有把碗刷了，自己又會被打的很慘。

但是這一次，她的膝蓋似乎折了，怎么也站不起來，她雙手抓著蘋果樹，依舊站不起來。

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個蘋果，于是她想起了母親，親生母親。

母親很愛她，會給她摘蘋果吃。

眼睛一下子模糊起來，淚水掉落，她想媽媽了。

果林距離那個屋子很遠，所以玲子放聲哭起來。

“媽媽，好痛啊，玲子真的好痛啊，媽媽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