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鳳強是被刺骨的寒意凍醒的。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潮濕的草地上，晨霧像蛛網般纏繞著整座老宅。西裝沾滿露水，手腕上留著五道青紫色的指痕，昨夜被小女孩抓住的地方正隱隱作痛。手機早就沒電了，但遠處傳來的雞鳴聲提醒他，自己確實逃出了那個地獄。

“叮鈴——“

急促的自行車鈴聲驚得他渾身一顫。轉頭望去，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老農正瞪大眼睛看著他：“后生仔，你咋睡在這鬼宅門口？“

“鬼宅？“唐鳳強扶著生銹的鐵門站起來，雙腿還在發抖。

“唐家老宅鬧鬼都傳了三十年了，“老農壓低聲音，車筐里的青菜隨著他發抖的手不停晃動，“當年唐老爺一家七口，一夜間全吊死在正廳房梁上，連三歲的小孫女都沒放過。打那以后，但凡住進這宅子的人...“他突然噤聲，驚恐地望著唐鳳強身后。

唐鳳強猛然回頭。晨霧中的老宅二樓主臥窗前，赫然立著七個模糊的人影，最矮的那個正把臉貼在玻璃上，擠出一團變形的慘白。

“造孽啊！“老農蹬著自行車倉皇逃離，車筐里的芹菜掉了一地。

派出所里，老警察聽完唐鳳強的敘述，從檔案室搬出本積灰的卷宗。泛黃的紙頁上貼著張黑白照片，七具尸體整整齊齊吊在雕花房梁下，最右側的小女孩白裙飄飄，腳尖離地足有一尺。

“民國三十七年結的案，說是當家人唐守業投資失敗，帶著全家自盡。“老警察用茶缸壓住被穿堂風吹起的紙頁，“但有個蹊蹺事——尸體腳底都沾著祠堂的香灰。“

唐鳳強盯著照片里小女孩空蕩蕩的裙擺，突然想起昨夜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寒意順著脊梁爬上來，他摸出那枚救命的銅錢，發現原本青綠的銅銹變成了暗紅色，像干涸的血跡。

“能活下來算你命大，“老警察突然壓低聲音，“二十年前文物局想收這宅子，進去的三個人，一個在自家浴缸溺死，兩個得了失心瘋，整天念叨什么'妹妹要人陪'。“

手機在充電寶上震動的剎那，唐鳳強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十幾條未讀信息涌進來，最上方是律師的留言：“唐先生，您在老宅是否見過暗紅色木匣？您曾祖父的遺囑補充條款注明，找到木匣才能完整繼承...“

暴雨是傍晚下起來的。

唐鳳強站在古董店的玻璃柜前，看著老師傅用放大鏡端詳銅錢。“五帝錢鎮邪，但你這枚是死人含過的。“老師傅的鏡片反著冷光，“看見內廓這圈黑線了嗎？這叫'鎖魂扣'，把冤魂封在錢眼里永世不得超生。“

驚雷炸響的瞬間，銅錢突然變得滾燙。唐鳳強縮手時，瞥見玻璃柜倒影里有個白裙小女孩正趴在自己背上。再定睛看去，身后只有被風吹動的門簾。

“小伙子，這宅子的債主找上門了。“老師傅遞來一包犀角粉，“子時前撒在門窗，或許能撐到天亮。“

唐鳳強沖進老宅時，暴雨正沖刷著門楣上暗紅的“唐府“二字。他握緊裝著犀角粉的布袋，忽然聽見祠堂方向傳來鈴鐺聲——那間本該上鎖的偏院，此刻木門洞開。

供桌上積滿灰塵的牌位東倒西歪，唯有最末位的靈牌光潔如新。唐鳳強湊近看清上面的字，手機啪嗒掉在地上：“唐門小女鳳珍之位“。泛著青光的牌位前，端端正正擺著個暗紅木匣。

“原來你在這里。“稚嫩的童聲在耳后響起，帶著黏膩的水聲，“哥哥終于來陪我玩捉迷藏了？“

木匣突然自動彈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七枚帶血的銅錢，每枚都串著褪色的紅繩。唐鳳強摸向自己頸間，發現那枚銅錢正發出凄厲的嗡鳴，與匣中銅錢共鳴震動。房梁上垂下七條麻繩，在暴雨聲中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