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有無數人跟著一起唱和,“督主駕到!”
“督主駕到!”
“督主駕到!”
楊清琳抬眼向上一看,好家伙,就見無數身穿飛魚服、斗牛服和麒麟服的錦衣衛,從碼頭上沖了下來。
錦衣衛們揮舞著手里的刀鞘,肆無忌憚的劈打著碼頭上的人群,異常粗暴的將他們驅趕到了道路的兩旁。
“都跪好了,不許抬頭。”
“誰敢抬頭,格殺勿論!”
在錦衣衛的后邊,是一大群戴著尖帽,穿褐色衣服,腰系小絳,腳踩白皮靴的東廠番子。
東廠的番子們,簇擁著一乘十六抬的大轎,緩緩的落到了碼頭上。
轎簾開啟處,只見一位頭戴嵌金三山冠,面白無須,大約五旬出頭的蟒服老者,緩緩的邁步出來。
“參見督主。”老者剛一露面,碼頭上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們,全都屈下左膝,低頭俯身,畢恭畢敬的行禮。
那老者只當沒聽見似的,在兩名內官的攙扶下,邁步走下臺階,緩緩的朝著楊清琳走來。
此時此刻,這位目空一切的老者,眼里只有楊清琳。
楊清琳還有啥不明白的?他嫡親的外祖父,魏忠賢來了!
此時的楊清琳,心里一片平和,該來的總會來的。反正吧,遲早會見面的,遲見不如早見。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緋色官服的高官,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匍匐在魏忠賢的腳前。
“兒子田吉,拜見干爺爺!”
魏忠賢壓根就沒看田吉,徑直邁步走到了楊清琳的跟前。
楊清琳絲毫也不慌張,一臉平靜的看著魏忠賢。
魏忠賢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又被割了蛋,他臉上的皺紋,無法抑制的展露在了楊清琳的眼前。
實話說,真實的魏忠賢,除了皮膚很白,皺紋較多之外,長得真不丑。
魏忠賢停在了楊清琳的跟前,眼里泛著晶瑩的水光,直勾勾的盯著楊清琳,看了好一陣子。
忽然,魏忠賢笑了,怪腔怪調的說:“眼睛像老夫,鼻子也像老夫,眉毛更是我魏家祖傳的羽劍眉,哈哈,簡直是像極了老夫啊。”
“恭喜督主,賀喜督主!”碼頭上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們,不約而同的跪下,大拍馬屁。
“恭賀督主找到了魏家之金孫。”
“爹爹,金孫和您老人家站一起,兒子一看就知道,必是您的種啊!”錦衣衛指揮僉事兼理北鎮撫司的崔呈秀,見縫插針的狂拍馬屁。
魏忠賢被拍得渾身舒坦,情不自禁的仰面狂笑,大聲說:“是啊,的確是老夫的種啊!”
“乖孫,祖父來接你回家了!”魏忠賢滿面笑容的望著楊清琳,濃濃的慈愛之色,完全遮掩不住。
楊清琳卻不動聲色的拱手道:“學生臨行之前,家母曾經叮囑過,她老人家的娘家人,都死絕了!”
魏忠賢當場楞住了,四周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們,也都目瞪口呆的傻了眼。
“唉,乖孫,老夫確實對不住你母親啊!”魏忠賢被震撼了之后,心知不妙,趕緊向楊清琳作出了解釋,“當時,催債的雜碎們,硬逼著我將你母親賣給他們。可是,老夫豈能作出那等喪心病狂之事呢?老夫早打聽過了,楊舉人家有良田近萬畝,肯定不可能虧待了你母親的。”
誰料,楊清琳絲毫也不為所動,再次拱手道:“百善孝為先,慈訓難違,請恕學生不敢私認親戚。”
楊清琳的意思,說的很清楚,只要魏氏不認親爹,他就不認外祖父。
魏忠賢趁興而來,故意擺出了超級豪華的大陣仗,就是想借勢壓服了楊清琳,順利的認下親孫。
卻不成想,親孫居然當著手下人的面,膽敢不認他?
“你當真不想認老夫?”魏忠賢很有些想不通,他的權勢滔天,只要認了他這個祖父,那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和高官厚祿啊。
楊清琳異常淡定的說:“學生絕對不敢有違慈訓。”故意抬出了親媽魏氏作擋箭牌。
魏忠賢快要郁悶死了,如果是旁人,早就下令打殺了。
然而,面前的少年郎,就算是骨頭再硬十倍以上,魏忠賢也舍不得碰他半根手指頭。
身為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的廠公,魏忠賢不缺權勢,更不缺銀子。
魏忠賢唯一的遺憾就是,蛋被割了,沒有嫡系的血脈子孫,繼承他的權勢和地位。
俗話說的好,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連著筋。
對魏忠賢而言,侄兒魏良卿就算是再親,還能親得過楊清琳么?
“哇哈哈,乖孫的脾氣,真像老夫當年啊,寧折勿彎,好,好,好。”魏忠賢不愧是超級的大腕,很快就想到了擺脫窘境的說詞。
“是啊,督主的脾氣,向來都是寧折勿彎!”
“爹爹的性子,硬得很,就算是在皇上跟前,也敢仗義執言。”
“金孫的脾氣,像極了干爺爺,真正的是一家人啊!”
以魏忠賢掌握的滔天權勢,只要他想下臺階,手下的馬屁精們總會找到合情合理的解釋。
楊清琳見了諛詞如潮的場景,不禁想起了一個梗:只要地位足夠高,權勢足夠大,自有大儒替你辯經!
魏忠賢認真的審視了楊清琳的神態,卻見親外孫的眼神清澈明亮,于淡定從容之中蘊藏著說不出的堅毅和頑強!
畢竟是來認親孫的,又不是來打殺仇人,魏忠賢略微轉動了一下眼珠,隨即吩咐道:“來人,把現場的所有人都抓了,挨個記錄姓名、籍貫、住處。哼,今兒的事只要走漏了半點風聲,老夫必滅其滿門老小。”
在碼頭上被親孫不認,這種大大丟臉之事,若是傳了出去,必然有損于督主的威望!
原本,魏忠賢以為,讀書人大多有些家國情懷的死腦筋,楊清琳只怕是會主動替現場的人求情吧?
然而,讓魏忠賢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楊清琳壓根就不是個書呆子。
魏忠賢用連坐整個家族的恐怖手段,震懾住了碼頭上的所有人,不敢亂說話。
這反而十分有利于楊清琳,隱藏住魏忠賢親外孫的要命身份。
“老夫在碼頭旁邊的吟月茶樓等你,你若不來,他們都得死。”魏忠賢畢竟是魏忠賢,他抬手指了指楊清琳身邊的人,毫不含糊的掉頭就走,絕不拖泥帶水。
魏忠賢料定了,楊清琳肯定會乖乖的來見他。
因為,殺光外人,楊清琳確實可以硬起心腸的不在乎。
若是殺光楊清琳自己身邊的下人,還有可能不在乎么?
堂堂督主,殺幾個人,不比捏死幾只小螞蟻更難!
“督主起駕!”
魏忠賢坐進大轎,在東廠番子和錦衣衛們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