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

帶著一大一小兩個拖油瓶，隔著老遠，張衛平就給在路邊等著的李叔打了聲招呼，而后轉頭看向后面車斗里坐著的兩個熟人，咧嘴一笑：“嬸子，你們也上集？”

雖然都是村里的熟人，但總歸親疏有別，就是再老到的人也做不到人人交好，更別說張衛平了。

不過他也不打算交好所有人，畢竟就算不談考大學的事情，這村子里老一輩人積累下來的各種恩怨就已經先天約定了立場，想要改變……除非有非常大的利益能夠把所有人都擰成一股繩。

……反正總歸來說，他沒啥必要去刻意跟別人交好，事情就這么簡單。

本來前身跟車斗里坐著的這兩位，也就是見面打個招呼的關系。

“是啊！衛平你們仨也上集？”

“恩！”張衛平笑著應了一聲后就轉頭看向了李叔：“叔，你這是等很長時間了？咱三沒耽擱吧？”

“哈……哪兒能呢？”

李叔爽朗一笑，從屁股下面把拖拉機搖桿給摸了出來：“來了就趕緊上車斗里面去，我給拖拉機搖著了，咱們就上城里去了。”

看著李叔手上的拖拉機搖桿，張衛平眼睛一亮，伸手就去從李叔手上搶搖桿：“叔，我來搖！”

一邊說，他另一只手就朝著張玲玲、張林兩人擺擺，示意他們兩人趕緊上車。

“一直都是看叔你打火，看得我眼饞……”

重生前，張衛平可沒少從下面干活的年齡比較大的工人口中聽這種搖桿打火的拖拉機，但他就是沒有見過，也沒有摸過，眼下物件兒都已經擺到面前了……誘惑力更大了。

“你來？”李叔哈哈一笑，松手任張衛平把搖桿拿去：“成！不過衛平啊……你要是搖不著拖拉機可別怪叔笑話你！這玩意兒你要是不出兩把子力氣，可搖不動。”

“呸！”張衛平往手上啐了一口唾沫：“叔你可不能看不起人，你要說別的啥，咱說不準還真沒有，可你要是說力氣……”

他嘿嘿一笑：“別說兩把子力氣，就是三把子、四把子，咱還真一點也不缺！”

“你小子！”李叔指指張衛平，而后笑了：“知道這桿子往哪兒插不？”

“知道！插根桿子的事兒，哪兒能不知道呢？”張衛平都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話有沒有問題，車斗里面一個老嬸子就咧開了嘴。

“他李叔，衛平親事都說下來了，要是連你這根桿子都不曉得往哪兒插，那回頭可不得被人家女娃給嫌棄死？”

“哈哈哈哈……”

李叔畢竟也是老油條了，又怎么可能聽不懂這種話，他也是咧嘴一笑，拍了拍張衛平的肩膀：“衛平啊！你小子可是撿著了！那么漂亮一女娃咋就落到你手上了？”

一邊說，他就伸手給張衛平指了下拖拉機前面那個用來插搖桿的地方：“就擱那兒呢，小心些別弄壞了。”

“拖拉機金貴著呢！可不能壞！”

被這樣一通調戲，張衛平饒是臉皮再厚，也差點招架不住……這群老嬸子，真是啥都敢說，啥都不避著……

好在有李叔打了一個圓場，他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浮現出來的冷汗之后就乖乖去了前面。

至于另外兩個，張玲玲、張林兩人則是完全沒有聽懂。

一個大大咧咧從來就不把心思往除了吃的之外任何地方去放，另外一個年紀還小得很……所以從剛剛其中一位老嬸子調侃開始，兩人就陷入了懵比模式，大眼瞪小眼。

但好在他們姐弟兩也還是有點眼力見的，沒有開口去問，否則這會兒姐弟倆估計就已經沒臉繼續待車斗里了。

而有著李叔提醒，張衛平直接就用上了全身力氣去搖拖拉機的搖桿。

‘突突突突突突……’

隨著一陣黑煙，拖拉機成功發動。

“可以啊衛平！”李叔從張衛平手中接過搖桿，給他豎了根大拇指出來：“確實有兩把子力氣，這玩意兒不用點巧勁，一般人可都搖不動……你小子純粹仗著一股子蠻力還能搖動，是個當兵的料子！”

張衛平咧嘴一笑：“我這不是第一次搖這桿子么？叔你還別說，這玩意兒確實費力氣……”

他只口不提李叔說的當兵，也一點往那方面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聞言，李叔就挑眉看了他一眼：“上車吧！得快些走了，不然去了集上就太晚了。”

人各有志，張衛平不回答就已經是給出來答案了。

他要是再糾纏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好嘞！”張衛平轉身兩三下就翻上了車斗里面坐著，李叔上車之后就發動了拖拉機，‘突突突’地動了。

“衛平啊，親事說下來了，你準備啥時候結婚啊？”

這次開口的，還是車斗里面坐著的老嬸子，完全一副想要湊熱鬧的樣子。

“不急！”

張衛平咧嘴笑著敷衍：“這事兒急不來，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辦呢！我爺說了讓我自己去辦，差不多收拾好了，我就去和俞曦登記。”

“嬸子聽說你結婚了就要分家了？這事兒……”

“真的！”本來就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情，張衛平自然也樂得照實回答。

“嬸子還聽說是俞曦那女娃說的？”

“不是。”他聳了聳肩，指著自個兒：“我說的，我爺也同意了。”雖然……可能……俞曦或許真的不會在意她在這些老嬸子嘴里會是一個什么樣，但張衛平可是很清楚這些老嬸子嘴皮子的厲害程度的。

一言成人，一言毀人。

分家這種話不能從俞曦嘴里出來，因為從她嘴里出來，她就會變成眾矢之的，但是卻能從他張衛平嘴里出來。

張衛平面色如常，依舊笑呵呵著：“我爺早就說過了，男娃兒長大了就要能扛得住事，是要做一家之主的，這不都得練么？”

“正好趁這機會分出去了練練，說不定我的本事大呢？日子過紅火了，我爺臉上也有光彩不是？”

張玲玲和張林兩人雖然疑惑張衛平為啥要這樣說……但現在有外人在場，姐弟倆也老老實實地選擇了閉嘴聽著……如果真的有啥可疑惑的，等回頭沒旁人在了，再問大哥就是了。

至于那兩個老嬸子，隨著張衛平聲音落下，兩人齊刷刷就豎起來了大拇指給張衛平，其中一人道：“還是衛平你有主見，不像俺家那臭小子，多大個人了，還整天咋咋呼呼到處亂跑。”

“可沒這個說法。”張衛平笑著擺手：“人跟人差別大著呢！咋能把人放一塊兒比呢？我本事也就那么點了，再說了，我現在嘴皮子上說得好，要是回頭日子過不好呢？”

“嬸子，你可饒了我吧！”

“衛平吶！”就在這時，一直開拖拉機的李叔開口：“你可別謙虛了，也就你爺爺教得好，你看看別家的崽子，哪個有你這樣明事理？”

“叔你也說了，我爺教得好，可不能說我，這沒我啥事。”張衛平腆著臉往出去推：“要是我爺沒教我，我不也跟別人一個樣？”

李叔似笑非笑地看了張衛平一眼，他算是看明白了，張衛平這小子滑溜得很，啥招打到身上都一個勁地躲……啥招也不接。

畢竟是部隊里退下來的，啥樣的人沒見過？啥事兒沒經過？

但張衛平還是那一副混不吝的樣子，嘿嘿笑著。

李叔無奈笑著，搖搖頭，重新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回到了拖拉機上：“衛平啊，你以后有啥打算？跟叔說說，叔多少也是見過些世面的。”

“念書！考大學！”張衛平一點遲疑也沒有：“我給我爺說過了，等結婚了我就跟著我媳婦兒一起念書考大學去。”

“給我老張家掙兩個大學生出來！”

他當然看出來了李叔攛掇他當兵的心思還沒歇，不然剛剛李叔不可能有那樣一說……既然這樣，還不如他直接開口把事情給堵上了。

“考大學啊……”果不其然，隨著張衛平聲音落下，李叔臉上一抹清晰可見的遺憾閃過，但畢竟他是坐在前面開車的，車斗里的幾人自然不可能看見：“考大學好！”

“到時候考上了大學，能給國家做大貢獻！”

至于張衛平能不能考得上，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拖拉機一路突突著，一開始大家的話題還停留在張衛平的身上，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很快話題就波及到了另外兩個小輩—張玲玲、張林姐弟兩個。

而張衛平則是趁機松了口氣。

也就是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吧，拖拉機就在城里停了下來。

張衛平第一個跳下車斗：“叔，我就先帶著玲玲他們倆走了哈，下午還是在這兒是吧？”

“對！”

李叔點點頭：“你們辦完了該辦的事情就早點過來這邊，要是太晚了我可不等你們啊！大家伙都要回家呢！”

“成！”

張衛平干脆利落地點頭：“我知道了！叔你就放心吧！”

一直等到目送李叔等人遠去，躲在張衛平身后的張玲玲、張林姐弟倆才齊刷刷松了一口氣出來。

尤其是張玲玲，畢竟她也已經成年了，雖然是剛剛成年，但只要成年了就肯定避不開諸多老嬸子關于對象的問題，更有甚者，還打算給張玲玲介紹一個對象……可謂是神煩，連一旁待著的張衛平看著都怕。

“哥……以后咱要進城來的話，咱自個兒走吧……”

張玲玲滿臉苦惱：“好不容易進一趟城，好心情都沒了……”

張衛平翻了個白眼給她：“還進城……你有多少錢？沒錢你進城干嘛？”

“這不是有哥……”

“打住！”

甚至不等張玲玲的恭維繼續，他就直接開口：“你哥我也沒多少錢，就是身上的錢，也是爺給的用來辦正事的，回頭結婚的時候要用的。”

“別說這些錢，就是今天給你的一塊錢，要是讓大媽知道了，也肯定要抽死你。”

“大媽抽你的時候會念叨啥話我都已經想好了。”

“你個死丫頭，不知道你哥要結婚了？不知道你哥要分家出去，你咋好意思拿你哥的錢的！”

“……”張玲玲當即就是一陣訕笑：“哥你別這樣，說得我心慌……”

雖然她也沒少被她媽抽，但她也確實沒張林那么勇，她不敢玩【下次還敢】這種的事情。

“大哥……”一旁張林滿臉的幽怨：“你咋又給二姐錢啊……”

“……”張衛平面色一僵，剛剛他竟然忘記了旁邊還有一個娃在……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個借口：“咋了，不能給？”

“我給的錢又不是讓你二姐亂花的！”

說著張衛平就轉頭回來，直接開始訓張玲玲：“玲玲你多大的人了，還要我給你給錢花……你看看林子。”

他一伸手，把張林拉了過來。

“雖然這臭小子攢錢是為了一次性花出去，可這小子也是攢錢了。”

“你看看你，連他都不如，今天這錢是我最后一次給你了，以后自個兒想法子攢錢去。”

本來要是沒有說漏嘴就還好的，現在說漏嘴了……

張衛平強忍著心疼，從口袋里又掏了一塊錢出來，塞到張林手上。

“你們倆一人一塊錢！玲玲你不準搶林子的！”

“還有你……”看到張林那一臉笑意，張衛平就忍不住照著他腦袋上抽了一巴掌：“給你錢不是讓你一次性花光！省著點花！該給自個兒攢的錢就好好攢著，以后說不準要用呢！”

手上突然多了一塊錢，張林也不在乎張衛平打他了，甚至剛剛張衛平那一巴掌他都沒感覺到疼，只是咧著嘴巴點頭：“嗯嗯……”

當然，他到底聽沒聽進去，張衛平是不知道的。

但就算這個臭小子沒聽進去，也就只能這樣了……

“行了！”

張衛平大手一揮：“逛你們的去，我先去辦正事了，等你們逛完了，就再回來這里等李叔，不用管我。”

“要是實在太晚了，我就自己走回去家里。”

“林子你別亂跑，跟好了玲玲。”

張玲玲、張林姐弟倆互相看了一眼，勉強達成了共識后，點頭：“哥/大哥，我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