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葉凌擦干自己的身體后就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看上去像個花卷一樣的她神色淡淡。
門突然“吱呀”一聲從外面打開了,一股風攜著花香飄進屋內,葉凌循聲望去。
只見來人一身青色麻衣,金色的頭發隨意挽著,一束溫和的日光從他的臉旁照進房內,使葉凌瞇了瞇眼,看不真切他的臉,但葉凌清清楚楚地見到了,那雙她在夢里描摹過無數次的,絳紫眼瞳。
“阿絮……”
葉凌怔愣地看著他,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
就像失去拐杖多年的盲人,在一天突然找回了昔日的拐杖,第一反應并不是驚喜,而是不斷去確認。
“小姐,是我。”
阿絮放下手里提著的食盒,把冰涼的手掌撫上葉凌的額頭,微微蹙眉:“您的額頭在發燙,應該是染了風寒,待會我就出府給您抓藥。”
府里的大夫不給葉凌看病,仆從們也從心底里看不起這個出身低賤的大小姐,所以葉凌每次生病都只能去請府外的大夫。
“我病了嗎?”
葉凌頭有些沉,但思緒是清晰的,她覺得自己比上一世頭腦清明的多。
她只是靜靜看著阿絮,似是要找出和記憶中不同的地方來。
阿絮還是喜歡對她說“您”,本來葉凌說過很多次不用這樣叫我,他卻堅持這樣才能表達對小姐的敬重;
阿絮的體溫還是比正常人低一些,四肢總是冰涼的,可他的身體卻很好,葉凌幾乎沒見過他怎么生病;
阿絮現在長得好高,自己比他矮了一個頭,自己應該多吃飯的;
不過阿絮還是不愛笑,皮膚總是這樣的白。
“小姐,你真的病糊涂了。”
阿絮別過臉,躲過了葉凌有些熾熱的視線。他臉上浮現一抹緋紅,逃一般地離開了院子。
啊,阿絮還是那么喜歡害羞。
她是真的阿絮。
阿絮還是那個靦腆善良的姑娘。
葉凌笑著走到食盒前,看到里面的菜是三菜一湯,心情更是好了不少,便坐下來吃飯。
雖然這些菜大概是廚房可憐她給的。
不過她似乎高興過了頭,忘記了自己坐的是瘸腿的凳子,便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葉凌愣了一下,隨即朗聲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重生,因為見到了阿絮,還是因為今天吃到了三菜一湯,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而此時卷軸卻不合時宜地攤開了:
沈曜最近在葉府養傷。
葉凌立馬不笑了。
這是要讓她去找沈曜嗎?
好像上輩子也是這個時候,沈曜下山做宗門任務時被一個妖怪重傷,然后昏迷的他被葉芙帶到了家里救治。
也就是在這之后,葉芙去逍遙宗拜師學藝,成了那個天賦卓絕,人人寵愛的小師妹。
既然她需要幫沈曜堅定道心,就要明白到底是什么動搖了他的道心,就需要去認識他。
上一世,葉凌在逍遙宗掃地的時候,和這位大師兄有過幾面之緣,也聽過一些關于他的傳言,對于沈曜算是有一點微薄的認識了。
這位大師兄沈曜,算得上是天之驕子,劍眉星目,玉樹臨風,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一。
他出生在修仙界的大家族,從小嚴于律己,身份尊貴。
沈曜還是水系單靈根,修煉天賦極高。
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性格挺一根筋的,是個鋼鐵大直男。
宗門里對他芳心暗許的女子可不少。
有女弟子送他親手做的香囊,他以劍修佩戴此物修煉頭昏腦漲,不利于修行拒絕了;
有女弟子為他逃課燉白粥,卻被他帶到禁室抄了一遍又一遍的宗規,最后還不忘告訴這位雙手報廢的女弟子:我早已辟谷。
每天這位大師兄除了修煉就是修煉,找不出一點情情愛愛的苗頭。
類似的事情數不勝數,導致宗門的女弟子再也不敢肖想這位冰清玉潔的大師兄了,最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師兄和小師妹葉芙家族聯姻。
這樣的一個人,究竟有什么能動搖他的道心呢?
葉凌晃了晃腦袋,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晃出去,然后則認認真真的品嘗飯菜。
想這么多干什么,填飽肚子最重要。
酒足飯飽之后,葉凌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卷軸。
就見卷軸上有了葉府的地圖,還有一個地方被圈了出來,上面用朱砂寫了一個“沈”字。
嗯,夠簡潔明了。
那她該以什么方式去見這位大師兄呢?
*
夜幕降臨,月明星稀。
葉凌穿著一身夜行衣完美地融入了夜色,自由地在各個屋頂上穿梭,她打算先去看看沈曜的身體狀況再說。
雖然現在這具十五歲的身體有點虛弱,但葉凌在前世的輕功了得,跨越半個葉府也不是什么難事。
她住在葉府角落的一處別院,沈曜在葉府中央的宅子里休養,所以距離并不遠。
葉凌在一個屋頂停下,蹲下來掀開了一個瓦片,看向屋內的人。
沈曜此時坐在床上,臉色蒼白,腰腹處透出殷紅血跡,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多謝葉小姐對沈某的救命之恩,沈某感激不盡。”
葉芙此時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裳,像一只翩翩蝴蝶般湊近了些沈曜:
“公子這是說的什么話,我不過是將重傷昏迷的你帶回來醫治罷了,哪里做了什么大事。”
沈曜眼里閃過一抹異色,隨即恢復如常,面露感激道:“并不是每個人都像葉小姐這般善良。”
“公子說笑了,救死扶傷本就是應該做的事。”
葉芙捂嘴笑道。
葉凌在屋頂上看著兩人交談,這和諧的氛圍,不由得生出了一個疑問:
為什么天道不讓葉芙去完成這些任務呢?她明明看上去更合適。
在葉凌的記憶里,葉芙,美麗,善良,大方,開朗,似乎一切美好的詞匯都能用來形容她。
讓人忍不住對她心生歡喜,想要把一切好的東西都捧在她眼前,讓葉凌連嫉妒都無法生出。
哦,可能天道不想讓自己親女兒太辛苦吧。
葉凌這樣想著,腦海里逐漸有了一個和沈曜認識的完美計劃。
*
夜深。
微涼的風撩起他的金色長發,阿絮坐在一棵樹上,望著遠處的山巒,皎潔的月光灑進獨屬于他的絳紫眼瞳,顯得純潔又神秘,他喃喃道:
“她回來了。”
只是這句話,只有風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