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燈芯熬人
- 瓶中大明:開局讓嘉靖下跪太廟
- 西瓜吃肚皮
- 2327字
- 2023-09-22 08:00:00
蕓苑。
三位官員在前,五位商人在后,排成兩排,寬松坐著。
上首就坐的沈信好奇看著,忍不住朝林余小聲問道:
“林參將,這是…做什么?”
林余沒直接回答,輕拍了拍手,十幾名總督府親衛從門外涌了進來。
一下子,除了林余,屋里的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總不會是…鴻門宴吧?
林余怎么敢,不,他敢吶,他根本就是個敢把所有人都坑殺了的瘋子。
胡部堂都沒他這么瘋。
親衛們進了屋,脫了盔甲,又把腰間胯刀下了,統一交給其中兩人保管。
剩下的,一個個如泥鰍一般,滑入官員與官員、商人與商人、官員與商人之間的空隙里。
一向威嚴無比的總督府親衛,滑入空隙中后,突然變了一副嬉皮笑臉的臉色,開始互相嬉笑、打鬧,甚至推搡旁邊的官員商人,打掉他們頭上的帽子。
商人們心中忐忑,卻更加不敢言語,默默忍受著這樣的羞辱。
知府衙門的錢良元在此地品階最低,剛剛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此刻雙眼觀察著張大緒和宋進勇,希望他們能為“官員”主持公道。
張大緒剛升任了布政使司左參政,心中雖然倍感屈辱,但仍不停告訴自己,這是林參將的考驗,這是林參將的考驗…想得次數多了,他心里突然有了股“苦其心志”的得意暢快。
宋進勇牙關緊咬,眉頭緊皺,心中怒火越來越熾盛。
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們這些昔日衙門里高高在上的四五品官員,如今卻如豬狗一般,被林余履番戲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膽,給本官退下!”宋進勇一把推開旁邊的總督府親衛,眼睛卻瞧著林余,直欲噬人。
一直冷眼看待的沈信此刻輕咳一聲,也張了口:
“林參將,我知你并無惡意,但你若有話,不妨直接說出來,免得大家猜來猜去,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屋里剎那安靜下來。
林余平靜的眼神盯著屋子中央的官員和商人,直把他們都盯得心里毛毛的,盯得幾欲逃跑之時,突然咧嘴笑了起來:
“哈哈,還是沈都使了解我,我能有什么惡意呢!
我只是,有些貪玩,想給大家講一個故事罷了。
沈兄,這個故事,就由你來替我講吧?!?
一直坐在末座椅子里的沈一石站起,抖了抖身上的藍色麻布袍,走到了屋子前面。
他先朝林余和沈信彎腰作揖,又朝另一旁的官員和商人們作揖,這才說道:
“天下第一紗廠的老板葛燈芯,今天被暴亂的織工打死了?!?
“打死了!?”剛來的商人們俱都大駭,他們本來還奇怪呢,怎么他們五個都來了,獨獨缺了葛燈芯。雖說,他們平時多有看不上葛燈芯,但此刻面對的是官府,葛燈芯黑白兩道皆通,大家就該同舟共濟嘛。
“死了又如何!你林參將剛剛可殺伐果斷得很吶,如今倒還要先耍些手段,叫我們去聽一個商人的故事了?!彼芜M勇冷笑道。
已經撕破臉了,他索性破罐破摔,不去捧林余的臭腳。
布政使司的左參政死了,你林余草草收了場,一個商人,你倒專門講段故事?
沈一石忙說道:
“宋副使誤會了,葛燈芯死有余辜,確實不值得一提,但林參將要小人講的,是他為什么會被織工打死?”
宋進勇冷哼一聲:
“一群殺紅了眼的暴民,有什么道理可講。林參將不就是想說,因為他們官逼民反,因為他們活不下去,所以造反有理,殺人有理么?!?
沈一石頓時一滯,“造反有理”這種話他可不敢替林余承認,否則傳到皇上那里,不知又起多少風波。
林余眼皮抬起,淡淡說道:
“宋副使是按察使司出身,慣會把自己想法強加到他人身上的,沈兄,你講你的就是。”
沈一石這才繼續說道:
“葛燈芯原名葛洪,臉有橫肉身高馬大的很,之所以有‘燈芯’的外號,是因為他擅長熬人,如同熬油燈燈芯一般?!?
“他根本就是個畜生!”商人堆里,一名眉眼間充滿女人風韻的女子呸了一口,憤恨說道:“葛燈芯熬人,比熬燈芯可還狠百倍哩。燈芯燒完還能被剪下,葛燈芯手里的紡紗女工,卻連想死都難。”
其他四位商人情不自禁地點頭贊同,紛紛說道:
“蠶娘子所說不錯?!?
旁觀的張大緒看向了沈一石,忍不住問道:
“所謂熬人,是何熬法?”
沈一石嘆了口氣:
“葛燈芯的棉紗廠,與其他廠的皆不同,全是豆蔻女工。哪怕是抗包拆包之類的繁重工作,其他紗廠,用的都是男工,葛家紗廠,照舊是女工。
災年之時,葛燈芯會派人去外地搜尋十三四歲的女孩,用的是讓她們到大戶人家當丫鬟的借口,用半石糧食或二兩銀子,就能從女孩父母手里買來一份賣身契。
買來之后,根據長相分類,漂亮的賣到青樓娼館為妓,一般的就到棉紗廠做工。”
“這不可能!”張大緒斷言道:“大明有律,只有身有爵位、功名之人,才能蓄養奴婢。他葛燈芯一介商人,饒他有膽子,也沒有資格?!?
沈一石頓時苦笑道:
“張參政,你有所不知,這葛燈芯是正正經經的舉人老爺。但他未去做官,而是接過了家里的棉紗廠。他爹還因為這事,活生生氣死了?!?
“舉…”張大緒驚愕住嘴,既然身有功名,不去謀求仕途,反而去做了商人,實在…可惜。
做商人就做商人吧,既然受過儒道熏陶,那就該守君子之禮,何至于落了個“燈芯”外號?
這書,真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一石見張大緒不再追問,繼續說道:
“葛燈芯之熬人法,我只聽過,卻從未親眼見過,蠶娘子、鳳三妹,你們若是見過,不妨說給眾位老爺聽聽,說不得還能救一救那些女工性命?!?
蠶娘子沒有絲毫猶豫,朝上首的林余和沈信道個萬福,這才說道:
“咱們老百姓常說,衣食住行,我蠶娘子就從這四方面說。
先說穿衣,棉紗廠里的女工,從她們十三四歲入廠開始,到二十歲又被賣給他人為之,這六七年,無論春夏秋冬,只有兩套單衣。
寒冷不說,若是衣服破了爛了小了,便再無衣服可穿,赤身裸體,毫無女子自尊?!?
“錢良元!”一直在上首喝茶的沈信把茶碟往桌上一拍,茶杯瞬間破碎,割傷了他的手掌,可他渾然顧不上了,憤怒質問道:
“我大明以禮治國,可在這杭州城里,卻有如此傷風敗俗之事。你這個杭州府同知,究竟是怎么當的?”
錢良元嚇得登時跪地磕頭求饒,委屈喊道:
“下官是真的不知?。 ?
“哦?”林余驚訝出聲,冷冷說道:“看來錢同知是真的不知,蠶娘子,那這就是你的錯漏了。
如此大事,怎么就你一人知道,莫不是你在胡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