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江面 江底(4k章節,二合一)
- 我在釣詭,你在釣什么?
- 梢潛不知
- 4203字
- 2023-08-26 21:57:31
紛揚喧嘩,洗盡塵埃,錢塘江邊顯得格外熱鬧。
一片紅葉飄落,寒氣漸臨,秋意襲來,將大地染上一層金黃。街道沿線,花磷香滿,綺麗的錦帳點綴其間,仿佛跌入美人圖中。
而此時,風靜舒服的降至錢塘江邊,浸染著這個秋天最珍貴的陽光。
山水交錯之間,布滿了一汪碧波,倒映著天空中那抹紅霞。江面蕩漾著微微波紋,仿若琴弦輕撥,寂靜卻又生動。
河岸旁,搭起了一排青竹搭棚,棚內匾額高懸,書寫著“下元祭水官,群民共閑釣”。
釣竿纖細而長,魚線輕輕飛舞,宛如仙女在水邊起舞。
這里集結了眾多的閑散人士,各自手持竿鉤,神情專注而歡愉。釣者們臉上洋溢著喜悅,儼然已是置身于世外桃源。
秋陽斜照下,錢塘江水柔潤如玉,在微風中輕搖起舞,流光溢彩間,倒映著滿天絢麗的云霞。
江岸兩側,參賽的官員和百姓們相互較勁,笑罵聲、歡呼聲此起彼伏,仿佛演繹出一曲熱鬧的交響樂。
遠山涼亭,縣衙高官以及當地高門,身著華服,冠袍齊全,威儀凜然,觀此盛景。
作為本次秋季垂釣的評判席,他們邊品著清茶,邊指點著釣技,平添幾分文人風雅。
時不時,婉約的笛聲在空中飄蕩,融入了這個天地間最美妙的旋律。
錢塘江美,美如山水畫卷開。
江水靜謐而寧逸,人們氣定神閑卻又熱情洋溢。
張賢衷與談中行一同登上了談家備好的船只。
船身由上等紅木制成,雕龍畫鳳的花紋點綴其間,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巨大船帆張開,迎接著微風的吹拂,船舷欄桿鋪設著精致的琉璃,熠熠生輝。
船尾則是飄揚五彩綢緞,猶如戲水的錦鯉。
張賢衷咂舌道:
“談公子往年可沒有這么下血本,看來我要是拿不下魚狀元,怕是要對不起你的這艘船?!?
談家,不愧為臨安首富。
偌大個錢塘江,再沒有第二艘漁船,可以與他們腳下的這艘相提并論。
然而落到張賢衷眼里……
怎么總有點差生文具多的意思?
談中行擠眉弄眼道:
“張哥,我釣魚功夫不行,全指望你了哈!”
張賢衷無謂聳肩。
釣魚這種培養情操的行為,為何要沾染公子間的比斗俗氣呢?
談中行想出風頭,張賢衷卻只想享受其中。
“說起來,張哥,你認識剛才那幾位公子嗎?”
“不認識,怎么了?”
“他們家供奉的道觀,是臨安東南處最大的那家?!?
“無需多言。”張賢衷拂袖道:
“有沒有別的道觀并不重要,主要是想幫你出口氣。”
原來是對家!
那沒事了。
對家的同伙就是我的對家。
現已知談中行和我是一條船的人,如果他沒面子,就會導致商戰吃癟。
如果他商戰吃癟,那就會收入減少。
又知,談中行是金山觀榜一大哥。
嗯……
釣魚也是很有競爭性的高技術運動!
只有在大賽取得頭名,才能證明我們金山觀的人才,是德智體美勞全方位發展的!
才沒有功利性呢!
張賢衷頓時干勁滿滿,從船艙取出談中行備好的竿子與餌料。
這種場面用釣詭竿肯定不合適。
這是金手指相關的裝備,屬于是個人標記信息,在公開場合暴露肯定越少越安全。
說起來,好像很久沒正經釣過魚了,很長一段時間內,自己都在蛇窟釣蛇。
手持金絲楠木鑲玉竿,獨坐船首,張賢衷倚著船欄,開始垂釣。
釣魚講究耐心。
他的魚餌,放進魚簍,魚鉤,拋到江水中。魚竿隨意擱在一旁,目不轉睛盯著江水。
魚餌在魚缸中浮沉,似乎是在吸引魚兒的注意力。然而張賢衷并未急于拉竿,只是耐心等待著魚兒上鉤。
突然,魚竿劇烈顫抖起來,張賢衷立刻抓住魚竿的另一端,穩住了魚竿。
“魚兒咬鉤了?!?
張賢衷心中欣喜萬分,暗贊一句好魚兒。
然后,他慢悠悠抽回魚竿。
一條足足三斤半的草魚躍然水中,甩著長長的魚鰭,向遠處劃去。
張賢衷不慌不忙,把魚鉤扔進水里。然后又慢吞吞收回魚竿,繼續釣魚。
不知不覺間,太陽西斜。江風徐徐吹來,帶來了陣陣暖意。
江面上漂浮著零星的小魚,偶爾有一些游魚躍出水面,濺起浪花。
這樣的畫面很美,令張賢衷頗有些心寧祥和。
“唉——”
游船離岸邊并不遠。
突然間,岸上傳來一陣嘆息。
循聲看去,這是位身穿黑色衣袍,披頭散發,形容枯槁的年邁老者。
只見他雙膝跪地,仰望天際。
在老者身前,還擺著一個破碗,碗里裝著一些殘羹剩飯,還有兩片發霉的咸菜。
“張哥,你瞧那人。”談中行壓低聲音道:
“這種日子敢來錢塘江乞討,莫不是要沖撞縣令老爺的興致,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打走。
就怕他神志不清,又要惹出別的事?!?
像是為了印證他說話似的。
老者忽地長嘔不止,惹來岸邊人群起哄退讓,避之不及。
張賢衷轉回頭去,感受著魚竿震顫:
“你怎么知道我又要上鉤了?”
“誰問你了!”談中行哭笑不得:
“說不定是個命苦人,我要是不在船上,必須打賞給他幾兩碎銀?!?
命苦人么……
張賢衷沒有說話。
魚竿繃緊了許多,魚鉤仍舊停留在水里。
魚線還在震動,似乎是有一條魚正奮力掙扎,試圖逃離這危險的牢籠。
張賢衷瞇縫著眼眸,嘴角噙著一縷笑容。
然而,魚鉤遲遲沒有松開。
他低喝一聲,加大了魚線的纏繞力度。
江面波濤涌動,水浪滔天,一條肥壯的草魚被拉到近前,死死拽著魚竿,不斷掙扎。
張賢衷猛地使勁,將草魚拖了上來,卻是眉間微凝。
談中行見他輕描淡寫的模樣,甚是不解。
只見那條草魚奄奄一息,身體扭曲成怪異姿勢,似乎遭遇了什么極慘痛的折磨。
張賢衷隨意一丟,那草魚砸到甲板上,翻著白眼昏厥。
談中行奇道:
“這條魚怎么看上去不對勁?”
張賢衷凝望深思,還是保持沉默。
古怪。
尋常魚兒出水,怎么會有這等猙獰姿態?
痛苦?
受傷了?
張賢衷蹲下來,謹慎地拿魚竿末梢去戳弄翻動這條草魚。
便在此時。
江面忽然出現一抹綠意,像是春芽初綻,又像是一朵綻開的花蕾。
又是道水紋炸開!
“我那竿子也有魚上鉤了!”談中行驚叫道。
他迫切的伸直脖頸,仔細辨認江面,尋找那抹綠色。
可惜江水渾濁,哪里有任何蹤跡?
“啊呀呀……救命啊……”
一聲驚叫,響徹天宇!
“是那老乞丐,有人掉水里啦……”
“救命,快去救人吶,那后生,快把繩子給我!”
“這老漢是個瘋癲的……”
談中行渾身一激靈,凜然道:
“怎么回事?”
張賢衷按住他,低聲喝道:
“先別動?!?
在人群炸開的時候,他敏銳察覺到一絲異樣。
妖力。
妖力近似靈氣,卻又頗具不同。
比起靈氣順應天道自然的柔和順暢,妖力則更兼某種血腥煞氣,暴躁狂涌。
這種感覺,在蛇窟尤為明顯。但那里滿是蛇妖,妖力充沛反倒說明蛇窟建設良好。
錢塘江一眼望去,盡是人頭,這股妖力是從何而來?
莫非有妖族混在了人群里?
張賢衷沒有顧及紛紛涌向落水處施救的地方,而是拉長視線,站在船頭環顧岸宇。
妖族……在哪呢?
茫然四顧。
一無所獲。
張賢衷漸感焦急。
倘若沒有草魚異象,他或許不會把這當回事。
然而有不好預感在前,張賢衷是斷然不會忽視這等情況。
誰能說清楚,那個潛藏的妖族要做什么呢?
萬一它突施毒手,殘害鄉民呢?
再怎么力求自身安穩,坐視手無寸鐵之力的凡人被妖族殘害,非我修仙之道也!
跳河的老者漸漸沒了動靜,縱然有數許深諳水性的好手在場,也不敢貿然深淺。
談中行磕巴道:
“張哥,那老頭是不是斷氣了……張哥你干啥呢!”
他驚恐地看到,張賢衷不知從哪摸出袋藥粉,正要往嘴里倒,談中行急忙拽住他,
“你這又是唱哪出呢!”
張賢衷正色道:
“我需要睡一會兒,你往船艙里躲,無論遇到什么事都別出來?!?
“???”
談中行臉上寫滿了疑問。
然而張賢衷如此要求,出于信任,他也沒法多說,只得招呼隨從和自己一起躲入大船艙內。
張賢衷深吸口氣,再沒有糾結,盤坐在地,把蒙汗藥灌進嘴里。
短短三息,就見到他的腦袋綿軟側倒,陷入沉睡。
睡覺功,神念外放,魂體出竅!
既然雙眼視若無妖,那就要拋開肉身,運用更高層次的感知方式。
神念,念之所往,暢通無阻,可上天遁地,通曉萬物靈變。
除此以外,張賢衷還有另外一層用意。
睡覺功操弄神念,凡人無法瞧見,既能解決潛藏妖族,又能隱藏自身修行,兩全其美。
魂體出竅的剎那,張賢衷頓感神魂舒坦至極,仿佛沐浴在溫泉水流中,飄飄欲仙。
他遨游九霄,周圍的景物迅速變化,猶如電影鏡頭般飛速掠過。
在此視角,人群再無高矮胖瘦男女之異,呈現出一團團顏色強烈的霧體。
他們大多為紅色,意指情緒高揚,興許是在施救落水老人。
遠處還有些藍色霧體,看著冷凝無比,寒氣直溢,與這的紅霧擁擠反差強烈。
張賢衷靈魂飄蕩,口中呢喃:
“妖力是吧?喜歡藏是吧?找出來頭套給你薅一地……”
他在空中疾速游曳,不時俯身查探附近水面情形。
倏忽間,一抹綠色映入他的瞳孔。
那是條巨型綠龍,龐大的軀體占據整個視野。
它的頭顱高昂豎立,凸出微張,兇惡且鬼祟。
長尾甩動,掀起漫天浪潮,竟把湖水分開,形成寬闊的河床。
河床上,是數不勝數的水鬼。
綠龍長著龍嘴,從江面之上,源源不斷地匯聚白光入口。
那是人類精氣。
這是一幅陰森詭異的畫面。
張賢衷見之大驚。
錢塘江底……
怎地會有如此場景?
江上為何見不到異變?
張賢衷心臟狂跳。
他的靈魂已經脫離肉體,只剩下一片虛渺的光芒,無法觸碰實質存在。
況且主戰力還得靠師傅教的十三路槍法,沒有魚竿在手,自己當真能對付這種妖物?
即使是在半夢半醒狀態下,他的本能依然在警示——不該靠近這條大龍!
他連忙調整飄向,準備撤退。
可那綠龍已經發現了他。
只聽一陣嘶鳴,綠龍猛然躍起,朝張賢衷撲殺而來。
綠龍尚未落地,那龐大的龍軀已然遮蔽視野。
張賢衷頓感覺眼前黑云壓城,天崩地裂。
危機關頭。
他的魂體手中變換,竟是又多了柄長槍。
神念之術,以假亂真,憑空造物。
張賢衷的神念來源于自身鬼類精魄供給,運用手段當然還不足達到師傅說的那種出神入化之境。
這柄長槍虛虛實實,殘影閃爍。
用來對付綠龍的武器,自然不能像戲弄凡人那樣,搞個破綻百出的形態,必然要盡可能地輸出神念,確保能夠不出紕漏。
還好他之前使用睡覺功次數并不算多。
這會兒神念維持尚且穩定,數十枚鬼類精魄充盈。
但到底能撐多久,就不好說了。
張賢衷正欲挺槍急刺,綠龍生變,從起兩角中間破開血肉,竟是鉆出一道人影。
赫然便是那投河的老乞丐!
老乞丐渾身胸膛碎裂,血泡溢散,在江底暈開濃重深紅。
肌表之下,還有骨劍般的物件在不斷延伸,深深扎入綠龍瞳內。
張賢衷眼中一凜:
“你不是妖族,何來妖力?”
老者咯咯笑道:
“吞食天地,星辰可作我腹。小友明明沒有修為,卻能魂魄離體,運用神念道法,甚是奇特。難怪我那兩名晚輩,會請我這一把老骨頭出來?!?
兩名晚輩?
張賢衷點頭,高揚長槍。
老者咦了一聲:
“你不好奇是誰?”
“搞得你會說一樣。”
話音剛止,長槍急落!
……
談中行安逸地躺在艙內軟床上。
在他身邊,家仆隨從均是緊張地透過窗紙,向外窺探。
他們前腳剛進船艙,后腳就見得外面下起了暴雨。
怪哉,萬里無云的天,怎么會雷雨交加呢!
一名侍從見得自家少主躺平,焦急道:
“少爺,張道長還在外面打坐呢,要不要讓他進來?”
“多事!”談中行瞠目訓斥:
“沒聽見他說什么嗎?老老實實待著吧你們!”
“可是……”侍從還想說話。
卻見得錢塘江面,異變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