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車燈撕開雨幕,蘭博基尼在東京郊外的小路上行駛,這輛最高時速超過三百的科技怪物,此時正以超過150的時速在暴風雨中急行。
路明非看著窗外天空中劃過的閃電,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摸出一罐零食,打開蓋子,拿起一塊就往嘴里放。開車的是路鳴澤,半個小時前,路鳴澤帶他來到這輛跑車前的時候,路明非感覺自己被耍了一把,蘭博基尼用來泡妞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在道路半米深的水中,可能還不如一個幾美元的大木盆,最好再帶兩副船槳。
“我以為你會開一架龐巴迪來接我…”路明非撇撇嘴“這車你買的?”他沒見過龐巴迪,只知道凱撒有一輛,充當凱撒從學校回家的交通工具,能被老大看中的東西,應該挺不錯的,路明非心想。但他還是跟路鳴澤上了車,他不懷疑小魔鬼的能力,他甚至在想自己上車的一瞬間,蘭博基尼就會變成一架龐巴迪,身材姣好的空乘微笑著向自己問好,然后熱情款款地為自己倒上一杯熱咖啡。但是沒有,路鳴澤將車開出停車間的時候,道路上空空蕩蕩的,暴雨依舊在下,蘭博基尼的雨刷器拼了命地擺來擺去,但地上卻相當干凈,沒有半米高的海水,甚至沒有什么聲音,高天原內蛇歧八家和猛鬼眾的廝殺,火山噴發的轟隆咆哮,都被隔絕在了外面。在路鳴澤的能力下,這輛超級跑車獨立于塵世,就像魔鬼的國度!
“車是我借的,本來是想搞一輛灣流的,但高天原那里沒地方停那么大的飛機,而且我沒有飛行執照。”
“搞得好像你有駕照一樣,魔鬼兄”蘭博基尼內的暖氣吹在路明非臉上,他打了個哈欠,對小魔鬼撇撇嘴。路鳴澤的駕駛技術確實很好,這輛路明非都無法駕馭的超級玩具在路鳴澤的手里乖巧地像一只小貓,沉重的方向盤宛如樂團指揮的指揮棒一樣趁手。路明非從座椅下摸出了一把修長的武士刀,見到不能吃又塞了回去,想來原車主也是個喜歡打打殺殺的主吧。果然魔鬼的朋友都不太正常。
“接下來去哪?”路明非放棄了物資搜尋,光憑一輛超級跑車他們走不出四面環海的日本,路明非看了看車子的油量表,大概再跑個百來公里,這輛車就失去了動力來源。可能是覺得兩人之間這種你問我答的對話有點單調,他打開了音響,悠長的音樂傳出
“只有再見,再無言
在你的影子里,我的眼淚掉了下去
手指、頭發和聲音,都變得冰冷
兩人相伴的生活遠去了,連氣息也失去……”
見鬼,魔鬼的朋友原來喜歡這么傷感的歌嗎?玉置浩二的老歌《Friend》,路明非在高天原里聽過,是一位失意的女客人點給他的前男友的,然后在這首歌結束的時候,女客人已經被BasaraKing灌得哼哼唧唧了。路明非的印象很深刻,因為女客人喝嗨之后給在場的每個牛郎都點了一瓶好酒,那算是路明非少有的亮眼業績了,也正是因為女客人的慷慨,他才有錢給繪梨衣買了一只可愛的HelloKitty,用楚子航的話來說,這叫安撫一個核彈的情緒,用凱撒的話來說,這叫一份小驚喜。
又想起繪梨衣了,路明非的心里動了一下,他耷拉下頭,把自己埋進蘭博基尼柔軟的座椅里,一路上他已經盡量不去想小怪獸了,但在不經意間又想到了她,放在幾周之前,他路明非還是那個給小怪獸跑腿買牛奶的小嘍嘍,兩個人在浴室里看著窗外亮起的東京天空樹發呆。他路明非用師兄老大窮極手段掙來的錢豪擲千金,這是他第一次在一個女孩面前閃閃發光,他又怎么能不去想呢?
他突然理解楚子航了,楚子航給他講過那個發生在尼伯龍根的夜晚,楚子航每天都會在睡前回憶一遍細節。路明非也不止一次地在將小怪獸送回蛇歧八家后回想,他在高天原也可以看見天空樹,但他總覺得少了什么,沒有那么美了。
繪梨衣的手機信號出現在紅井,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那里好像是“神”蘇醒的地方,用腦子想都知道那里現在是全日本最危險的地方,這種地方象龜可以去,昂熱也可以去,他們人擋殺人,神擋殺神,就算打不過也會抽支煙嘲諷對手。但小怪獸呢?雖然象龜加校長都不一定是小怪獸的對手,但路明非就是不希望小怪獸出現在那里,但也僅僅是希望而已,他路明非幫不上什么忙,哪怕是到現場旁觀,門票都價值四分之一的生命。他不想再和魔鬼交易,他伸手關掉了音響,一切歸于無聲,只剩下他和魔鬼的呼吸聲。
“恍不覺夢,流離之人,追逐幻影…”路鳴澤第一次轉過頭正視路明非,嘴唇微動,路明非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他能感覺到小魔鬼眼里的悲憫,那種令人絕望的悲憫。
“哥哥,你看過《唐吉訶德》嗎?。”路鳴澤突然笑了起來,眼中的悲憫消失地無影無蹤,孩子般的臉上有著一種芬格爾吃飽了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時的滿足感。他并沒有回答路明非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看過,那個想砍掉風車的傻瓜,說起來倒是個有點像師兄的殺胚。”路明非在曼施坦因教授的龍族家族譜入門課上花了兩節課看完,代價是一張“D”的成績單。
“不對,哥哥,唐吉訶德比所有人都聰明,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沒有人會記住他叫唐吉訶德,他會被世界遺忘,他什么都不是。”路鳴澤頓了頓“你是最害怕被世界遺忘的那個啊!”他盯著路明非,臉上笑容依舊,瞳孔中散發著淡淡的金光“更何況,他有自己要救的公主啊,無論是風車還是高塔,輾過去就好了啊!”
小魔鬼放開方向盤,伸出手來替路明非整了整領帶,繼續說道:“哥哥,我只是一個給客戶開車的司機,我只會去你心里想去的地方。”
小魔鬼好像還擔心路明非聽不懂一樣,指了指自己的左胸,然后打開音響。
“你還是想要我的生命啊,但我得看情況賣不賣給你,混蛋。”路明非面無表情,摸出之前找到的長刀,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知道路鳴澤帶他來了什么地方。
或者說,他帶路鳴澤來了什么地方!
“這可不像你啊,衰仔。”路明非自言自語,耳邊玉置浩二的歌聲悠長婉轉。
“…變得悲哀,因為已無法回憶
但夢境仍然清醒,夢中一見,還是不能忘記
已經是朋友
漂亮的朋友
就像這樣的朋友
溫柔的…..
已經是朋友
從心里就是朋友
永遠是朋友
從今往后……”
蘭博基尼慢慢減速,滑行到終點停下,這輛跑車結束了它的使命,它跑贏了時間,它給公主送來了騎士,哪怕面前是風車,是高塔還是別的什么。它讓某些事情可以選擇結局!氙氣車燈注視著面前的交通牌:
“たまがわ,立ち入り禁止!”
“多摩川山,禁止入內!”
“觀察到東京灣海面上的高溫反應!”馬突爾研究員宣布,“是硫磺炸彈爆炸后的結果!他們成功地引爆了硫磺炸彈!’’
副校長拎起幾瓶龍舌蘭走上天臺,Eva正在天臺上眺望遠方,一陣風吹來,無數雨滴從她身上穿過,每一滴水里都倒映著一個穿著墨綠校服的女孩。
“人工智能也會喜歡看風景嗎?記得交一份觀后感啊。”副校長拉了條椅子坐下,掏了瓶龍舌蘭打開喝了一口。
“不,我在檢測空氣中的硫磺濃度,同時進行天譴系統的對接,佛拉梅爾導師。”Eva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
“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之王,白色的皇帝…下一只又會是什么東西呢…真難搞啊。”副校長嘟囔著,像是在問Eva,又像是在問自己。
“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超出了我的查詢范圍,您也許可以問問古德里安教授,他上周剛剛提交了一篇名為龍王復蘇淺析的報告。”Eva
語氣平靜。
“古德里安嗎?我還是問問他我親愛的兒子到底喜歡什么生日禮物吧。”副校長撓了撓頭,想來還是對巨型維尼熊依舊念念不忘。
“兩個消息,第一個是昂熱校長在回來的路上了,大概還有三十分鐘到達,第二個是天譴系統還有兩分鐘零七秒解析完畢。”
“還真是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啊,這個混蛋的命還真硬,尸守群都干不翻他。”副校長又灌了一口龍舌蘭,將空酒瓶沿著天臺的地板滑出。酒瓶在天臺的邊緣打了個轉,然后掉了下去。“也就只有這樣的家伙適合干屠龍的事啊,像我這樣的老頭就適合給美少女學生上上課還有擔任女子游泳比賽的評委啊。”
“最后一個問題,天譴那根鐵棍子真的能殺死龍嗎?龐貝那騷包說的話我不太信,我親愛的Eva。”副校長又打開了一瓶龍舌蘭。樓下裝備部的那群瘋子居然開始打起了麻將,馬突爾研究員的“胡了”聽起來還頗為標準,鬼知道這堆天天藏在美國地底下的瘋子是什么時候學會的麻將,卡塞爾學院里會麻將的中國人都湊不出一桌。
但副校長沒必要管他們,接下來的事就是釋放天譴,裝備部的瘋子們已經為Eva設定了執行程序,接下來的事已經和他們無關了。按道理來說裝備部已經可以回學院聚餐了。
但他們的交通工具都被一個滿身是黑道紋身的混蛋給打爛了…
“在命中的情況下,天譴會將所有的細胞毀滅,哪怕是白之王也是一樣。”Eva的臉上風輕云淡“但是龐貝校董漏給了我們一樣東西,天譴裝置的指引模塊,只有在芯片的幫助下我們才有百分百命中的能力,我們現在采取的是衛星導航和天譴系統本身的追蹤反饋,模擬結論顯示大概有95%的命中率。”
“這么重要的東西也能忘記?”副校長手中的酒瓶滑落,在地上炸開來,酒水和雨水混合流向大地。
“龐貝校董向校長解釋的原因是在撒哈拉沙漠旅游的時候落在當地酒店了。”
“聽起來是一個比校長還要混蛋的混蛋啊……”副校長扶額,他對龐貝會弄丟這么重要的東西并不意外,但即便神經大條如他都不知道這個最騷包的校董為什么要帶著這東西去撒哈拉沙漠旅游……炸駱駝玩嗎……
“聽起來真不錯,5%的概率世界毀滅,還能省下一筆買生日禮物的錢……”副校長嘆了口氣,他的目光看向遠方,那里的雷聲轟鳴,噴發的火山照亮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