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的動作,魏湘與王若皆暗中瞧著這邊兒。
小漪剛拎起酒盉,卻被花月給按下了。
“小姐...您杯中無酒了。”小漪抬首,對上面前女子如嬌如媚的鳳眸,慌了心神兒。
花月拂開她的手,玉指搭在酒盉上,有些半癡半醉,“你可想好了?”
小漪輕愣,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所出何意,只好又是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說辭,“小姐,您杯中無酒了...”
狹長的眸子透了涼意,欲有肅殺之氣。
花月拎起酒盉,給自己杯中盈盈斟滿。
袖起,飲盡。
“這酒盉里空了,你再去打些干凈的酒,給那位娘子也斟一杯...”
花月虛晃了晃指。
小漪不明,可瞧著跟前女子杯盞見底,心頭雀躍難掩,便是聽話照做。
重新打了酒來,按照吩咐去給剛才自家小姐指著的那一位娘子也斟滿了一杯酒。
李瓊從海棠苑出來,透過了風,心頭已是不悶了,可她有些暈了方向...
“小姐,那邊兒是后院了...”略有溫和的男聲響起,讓她心跟著一驚。
轉過身子相望,皆從對方眸中看到了欣喜。
“是你?”
“是你?”
話出相同,默契的讓人有些面紅耳赤。一個欲語還休,一個捏緊衣袍。
“那日多謝公子還釵...”李瓊福了福身子,將大家閨秀的姿態體現的淋漓盡致。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錯開身避過她的禮數,“小姐無需多禮了。”
二人無話,可也都不邁步。
李瓊想,今日宴上,所受之邀皆是達官顯貴,想必跟前這位公子門楣與她也是相配。
“想是小姐迷路了,不如我送您回去吧?”男子舒展笑意,如明月清輝,散出烏云般的皎潔。
李瓊頷首,與他并肩而行。
她瞧著自己身著瑩月白的緞子,他是松絲白的緞子,站在一處想來是極為般配的。
半晌,終于忍不住的出聲問,“不知公子是哪家...”
不等她說完,桐允便是急沖沖的趕過來,“大公子不好了,海棠苑出事兒了...”
海棠苑內,已經亂作一團。
一眾人圍成了個圈,個個面色蒼白凝重。
她們無一例外,都是緊盯著地上發狂打滾之人。
魏湘骨骸冰涼,忍不住絲絲冒著冷汗,手指泛白,連蜷一下都有些困難。
王若也是心口提懸,整個人有些六神無主,望著地上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海棠苑,像是一潭死水。
眾人都如被困的囚獸,被一張濃密錯亂的大網緊緊收攏著。
地上,有一位身襲華服的女子。
只見她將身軀緊緊蜷縮在一起,略有豐盈的手掌緊緊攥著衣領,似是強忍著什么,可嘴里還是溢出些情動時的哼嚀。
鬢釵凌亂不堪,露在外面的肌膚泛一層淡粉,身上不少地處已經是被她自己掐出了一道道的淤痕。
像是得了癔癥,又或者是被人給下了藥...
“落鎖,苑里的人一個也不許放出去。”花月氣定神閑撥開人群,輕瞥了眼地上已是失去心智的女人。
有的官眷心慌,上前找她理論,“都這時候了,得趕緊放我們出去,誰知道她一會兒,會不會瘋癲傷人?”
“瘋癲?這擺明了就是被居心叵測之人給下了藥,若是不查出來是誰背后作祟,我怎能跟何編撰交代?怎能讓我花府白受殘害貴女之罪?”
花月揚了揚嬌顎,揮手便讓小廝、侍女們將苑內各個出口給嚴防死守。
這般慢條斯理的態度,怎么看都像是早已經把事情給安排妥了。
平日籌謀多計的王若此時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這感覺讓她頗有些不好受。
可她怎樣也想不明白,為何躺在地上之人會是...何明月...
究竟哪里出了岔子?
難道是紅梢叛了?
王若不由自主的去探向魏湘的身側,紅梢已是不見蹤影,只就有竹青伺候在旁。
她怕紅梢是個嘴皮子薄的,被人嚇唬一兩句就藏不住話將自己給賣了,早早就吩咐過她今日宴上找著空子趕緊溜出花府,萬不可被人捏住把柄。
眼下瞧見紅梢沒了影,王若這懸著的心,才跟著放了下來。正欲收回目光,卻迎面被人撞了個正著,似是偷窺了她心中藏著的隱晦。
王若脊背一涼,趕緊錯開眼。
花月掀起眼皮兒,對著王若輕勾了唇,笑的嬌嬈。
“得趕緊去請個郎中來,要不然明月會硬生生掐死自己的。”白可卿緊攥著帕子,面上有些驚惶。
人是她帶出來的,若是敢有個差錯...
花月冷眼瞧著她言語盡是擔憂,可這步子連往何明月身旁湊一湊都不敢。“白家娘子這么急?不如把何編撰也給請過來?”
這話一出,白可卿面如死灰,就連著最后的一分血色也消失殆盡。
她是私自帶何明月出來的,若是敢讓何大人知曉這事兒,就算她父親是京兆尹也保不住她...
兩眼一抹黑,險些昏倒在地。
蘇婉婉瞧著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心頭不知有多解氣。
她雖然不是個落井下石的小人,可何明月這等喜歡濫用心計的腌臜貨,就襯這樣下場。
偷偷瞄了眼身旁的軟嬌娘,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了,總覺得這事兒有股子陰謀的味兒。
大夫早早就被秦橋給請到了府里,眼下正在后院里喝茶。
花月朝著小芙遞了眼色,讓她去喚大夫過來。
玉生露,聽這名字多瑰艷,可這使喚在女人身上,分明就是被當成了畜生對待。
不得不說,王家娘子心思還真是歹毒,想這么來個一箭雙雕?
既能毀了花月的名聲,又能讓魏湘入了大理寺,讓整個將軍府也失去圣心。
謀害貴女之罪,是要被流放的...況且將軍府這些年來聲威蓋主,這事一鬧,圣人定會削權論處。
王若心里早就打著算盤,想著事后怎樣能讓父親往兵部里安插些王家親信,可眼下這椿事兒,跟她心里想的簡直是天差地別。
大夫遲遲未來,何明月就這么躺在地上廝磨,雙目混沌,扯著自己的衣衫。
“驚蟄!”花月輕呵出聲。
驚蟄心明,將手中的長袍蓋在何明月身上。
等會說不定誰會來,可別妄想用什么女兒家的名聲這一碼子事去禍害別人。
果然,海棠苑的幔帳被人給掀了起來。
花庭隨著李瓊走了進來,二人瞧了清楚眼前的仗勢,皆是面色不大好看。
“怎么回事?”身后又有人走了進來。聞聲去看,竟然是九皇子。
官眷們有些不敢置信,這九皇子怎么也被驚動了?
白可卿瞧見不遠處身姿修長,眉目如星的男人,心下好一陣輕顫,待理好了妝容正欲開口解釋,卻聽得一陣梨花帶雨的啜泣...
“見過九皇子”花月盈盈上跪在地上,玉指捏著手帕在眼角比劃,“剛才我等行花令正是熱鬧,卻不知何家娘子怎么了,吃了一杯酒就變得有些...”
她未說完,又是捏著帕子軟聲嚶嚶。
貴女們神色略帶異樣,想著花月怕是還未領教過九皇子的清冷。
這般惺惺作態去討好,九皇子定會一掌...
“地上涼。”葉夙伸手,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又朝身后呵斥一聲,“等什么,趕緊去瞧瞧。”
風筠皺著鼻子,一臉委屈巴巴的小媳婦兒樣從后頭走過來。
貴女們有些傻眼...
不知剛才溫柔如斯將花月扶起來的那位真是九皇子?
蘇婉婉瞅著她們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翻了個白眼。
誰讓比這還刺激的,她都見過了。
風筠剛走近了何明月身旁,便瞧著她如狼撲食般將自己抱在懷里。
他打了個冷顫,可想了想醫德還是強忍住心中欲要罵街的沖動...
身上滾燙炙熱,面頰帶紅,一瞧就知曉是被人給下了烈性春藥。
袖口揮出三枚銀針,齊齊扎入何明月三陰、太衡,氣海三處要穴。
待銀針落穴,何明月才止住動作,可面上似乎痛苦難忍。
搭脈去探,風筠眼里略有一絲驚顫,不知是誰能下這般狠手。
半晌,他收了手朝自家主子爺輕聲回稟。
眾人皆是好奇,可也不敢貿然詢問。
“吩咐車駕,將她速速送回何府。”葉夙雙眉緊鎖指了指地上的何明月,繼而又道:“且告訴何編撰這事兒不準聲張,本王定會給他個公道。”
說罷,他還冷環顧了一眾人,頗有要為花府撐腰的樣子。
魏湘冷寒膽顫,她萬分沒想到事情會到這種地步,沒讓花家小賤人中招,還牽扯上了九皇子...
她想去扶紅梢的手,可身邊除了竹青,哪里有紅梢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