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聽著馮嫣然問話,不由自主都圍了過來。
花月也朝她們輕福身子,瞧著折子廊下的流觴桌一笑,跟海棠苑里的一眾娘子解釋道:“今日這宴上,但凡是諸位娘子所見著的死物,皆是出自夢蒼齋百里掌柜之手。”
“這桌子是?”有人問聲。
她頷首應之。
“椅子也是?”
“不會就連這廊子都是?”
“...”
花月不厭其煩,皆笑著答應了。
“小心些,咱可別碰壞了這桌子。”
“哎呦!誰踩住我的裙子了,當心些我把這軟榻給弄臟了。”
“這折子廊修的跟架在天上的云橋一般...”
不就是個夢蒼齋,至于這般捧么?
可不少貴女此番愿來花府赴宴,說到底還是給夢蒼齋的面子。眼下瞧著夢蒼齋跟這花府關系甚好,往日那些眼高于頂的貴女反倒都上桿子來巴結著花月。
王若這旁三人被冷落在一邊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將軍府,魏氏娘子到。”侍女一聲通傳,讓海棠苑里的嘈雜之聲頓時渺無蹤跡。
京中貴女圈子,誰還能不知魏湘春日宴上被花小姐羞辱之事?
呵,不知今兒刮了哪一陣妖風,給她刮出來了。魏湘見著一眾人朝她指指點點,心雖有氣,可也全攢著勁兒,等著今日一股腦的全還給花家那個小賤人。
“魏娘子到了?快快入席吧。”
花月勾弄了唇,輕撥開眾人,笑吟吟地望著魏湘。
“今日貴府盛況,我怎能不來湊這個熱鬧?”魏湘皮笑肉不笑,跟她搭上話。
二人皆知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王若見著魏湘來了,自是心中暗喜,“好妹妹你可來了,我都等了你許久。”
她上前一步剛準備去招呼,誰知魏湘甩了臉子就走。
魏湘雖是心氣高,可也是個有腦子的。
春日宴上那一椿事兒,她過后仔細回想,顯然明白自己是被人給挑唆了。
女人家多的地方,就是容易生是非。
相比她們這兒,湖對岸男客那兒可是氣氛融洽著呢。
花辰在自家鋪子里滾打摸爬多年,什么妖魔鬼怪糊弄人的話都敢往外撂。可偏偏他編個什么事兒跟真的一樣,哄得一群紈绔子弟頻頻稱奇,都對這位陸家三少印象極好。
桐允過來,正瞅見自家三少爺坐在桌上高談論闊,底下圍著的那群少爺們也是一個個聽得兩眼發直,都不帶眨一下的。
“三少,別貧了,老爺讓您去一趟府門口。”桐允擠開人群,低頭輕道。
花辰拍拍他肩算是應了,又從桌上跳下來,朗聲道:“各位公子先玩著,小弟我去去就來。”桐允搖搖頭,無奈苦笑一番。
真是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往日三少攔住他們這些小廝講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人人都是四下逃竄,誰要是敢圍著聽,三少可是能講一宿還不帶困的。
三少那張嘴,比茶樓里說書先生的嘴都要金貴。
府門口,花羽見也沒什么客了,就先回后院招待諸位大人,只留著阿祿一人守在門外。
阿祿有些尿急,瞧了瞧已是空蕩蕩的清水巷,捂著小腹快步朝茅房走去。
從遠處走來了一位身著亮甲銀盔的英朗男子,只見他身影壯闊,氣勢如虹,盔上還沾著些許泥濘,似是風塵仆仆趕過來的。
剛要跨門進去,便聽著身后有人出聲笑呻,“呦,這不是昭武將軍么?”
銀盔男子轉身,面容略有粗狂,下顎生著的髯須,神色冷冽望著出聲之人,“魏將軍有何貴干?”
來人大將軍之子魏峒,他領了父命,今日是特意向花府示好的,誰知竟然碰見了他的心頭恨正也要往花府里頭竄,還是襯著無人值守的時候。
光天化日之下,他可絕不容許有將士行這等茍且之事。
“你可知這是何處?”魏峒獰笑看著他。
銀盔男子不語,等他繼續往下說。
“看清楚了,這可是花府,當朝新貴。你一個小小的昭武將軍也想趕著去巴結?小心被人轟出來丟了武官的臉。”
魏峒領著小廝晃悠悠走到了他跟前,順勢將路堵上。
銀盔男子瞇了瞇眼,走上前拍了拍魏峒的肩頭,又指了指頭頂上的匾額,“麻煩魏將軍騰個地兒,別擋住我回家的路!”
說罷,便扶著腰間的佩劍離去,只留下府門口神色有些凌亂的魏家人。
大將軍是讓他們今日來花府干什么來著...
花家三公子正欲出府迎客,快走到了門前,便是瞧著一位身穿著盔甲的軍爺直沖沖朝他走來。
緩了緩神兒,覺得這男子樣貌有些眼熟,不由多瞧了幾眼。
誰知那男子也不動了,杵在原地任由他打量。
花辰覺得自己這般有些唐突,剛想笑著上前招呼,卻被跟前的這位軍爺斷了話。“瞅個屁...”男子皺了皺眉,聲音有些噪。
花辰怔住,誰給他的膽子這么...
可不對啊,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
“老三!”
又是不耐煩的一聲吆喝。
他緩過神兒,試探著張了張嘴,“二哥?”
男子將頭盔摘下,沖著花三公子的有些消瘦的胸膛給了一拳,爽朗大笑,“你小子還是這么弱...”
這時。招待賓客的老四老五也走了過來“二哥?”
“呦!這么多年不見,老四老五也長得如此的英俊瀟灑呀!哈哈”豪邁一笑。
這時三位公子才回過神來,邀請二公子坐到席位上。
這位軍爺正是一年前離家從軍的花二哥,花沐。
花三公子無力扶額望天,心道:這莽夫歸家怎么先拿他開涮了...
可到底是兄弟情深,兩人也是噓寒問暖了好一陣。
“二哥,你這一走這么長時間,二嫂...百里掌柜也是一番好等,你也不必去后院湊熱鬧了,趕緊去望月樓瞧瞧人家吧!”花三公子揉著有些發疼的胸口,顫巍巍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回廊。
花沐難得歸家也想圖個清凈,“好,我去瞧瞧她,父親那兒你先替我打個招呼。”
百里堯同他雖沒捅破那層窗戶紙,可也是都彼此惦記著。
花三少出了府門,見著外頭有一行人,正傻不愣登瞧著他家牌匾看。
“敢問到訪的是哪家貴客?”
魏峒似聽見有人跟他說話,垂下頭,神色有些焉焉:“魏家...”
不等他說完,花三少便把臉給沉了下來,身子輕側,“前頭一直走,頂到頭往右邊拐,要是看見個小廝就問他海棠苑怎么走,要是沒看見...您就打道回府吧!”
話落,抻手吊兒郎當掏了掏耳朵,還對著他們一吹。
您瞧瞧,這是對待客人的態度?
魏峒心里頭雖然惱火,可是想著剛進去那位的花家人對他已是沒什么好脾氣,若是在得罪一個...
忍下怒意,硬扯著嘴咧開一條縫,還是帶著小廝進了府門。
俗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
花三少撇嘴,要不是自家小妹早有囑咐,讓今日對魏家人得客客氣氣的,他剛才袖子一擼,就準備潑夫罵街了。
他想的出神,沒聽見有人喊他。
“哎,你去給這兩匹馬放到馬廄去!”
蘇婉婉騎著一頭雄姿勃勃的棕髯駿馬停在花府門前,手中還牽著兩條栓馬的繩子。
她本該來早些,可這三匹汗血寶馬實在難馴服,便就多耽擱了些時辰。
花辰被她嚇的一機靈,語氣有些氣沖沖,“小屁孩兒,我們這兒不買馬,你去別家問去!”
他瞧著蘇婉婉身騎一匹馬,手里還牽著兩匹,誤把她當成了馬販子。
“小屁孩?”
蘇婉婉瞇了瞇眼,舔舔嘴唇,手情不自攥成拳。
是跟前這位男人太飄,還是她蘇婉婉提不動刀?
阿祿解手回來,碰巧聽見兩人對話,趕緊上前拽過自家少爺嘀咕,“三少您是瘋了么?這位是蘇姑娘!”
花辰犯迷糊,“哪個蘇?”
他不認識京中有“蘇”姓的人家。
阿祿瞧見馬鞍上,一襲黑色勁裝的女子臉色陰沉,他有種想撞暈在這紅漆門上的沖動。
咬緊了牙關,用著只能兩人聽得見的聲音把話給硬生生擠出來,“小姐閨閣之友...小瘋子蘇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