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你要回來。”
尹季強裝歡笑,一拳砸在顧承平肩頭,笑道。
“保重。”
顧承平笑著,點頭。
柳大人上前,將包袱遞給顧承平。
“太子說,會想辦法讓你回來。”
顧承平接過包袱,沉甸甸。
柳大人解釋,“這是《鬼谷子》,《三國志》,《詩經》,我怕你路上閑著,容易胡思亂想,所以特意給你準備了這些。”
“多謝。”
顧承平微笑著,道謝。
柳大人知道,他在強顏歡笑,心中嘆氣,也不點破。
“你放心,刑部尚書還在調查忠國伯的事,太子已經安排人,明里暗里,繼續追查唐氏滅門案,你和鄒捕快的冤屈一定會被洗刷。”
顧承平嘆了口氣。
“我早該想到,這是個局,只可惜當初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柳大人和尹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將手搭在他肩膀,以示安慰。
楊柳風起,灞橋聲斷。
顧承平遲遲不肯上路,目光有意無意,掃過通往京都的道路。
柳大人和尹季都知道,他在等鄒歡。
可是,自從老齊王將鄒歡從監獄中救出來,也就將她關在老齊王府,不讓她踏出小院半步。
鄒歡也知道,外祖父為了她,用掉了唯一的免死金牌,還和唐氏親眷結成死對頭。
她若不聽話,再亂跑,豈不是做讓外祖父心寒之事。
“小歡,顧承平的馬車在楊柳亭,半天不肯離去,你確定不去見他最后一面。”
世孫表哥推門而入,搖著折扇,靠著梳妝臺,抖著腿,一副風流浪子,紈绔子弟標準樣。
鄒歡低著眼睛,撥弄著短衣上的翠流蘇,重重嘆了口氣。
“見著他又怎樣,只會鬧得滿城風雨,落人舌根。”
世孫知道,鄒歡再說上次唐大人一家的事。
他打開折扇,仰著頭,望著雕梁畫棟,仙鶴神女的房梁。
幽幽道。
“你可得想清楚,他這一走,指不定十年,五年都在外面飄蕩,沒有皇帝的旨意,他除了每年進京朝見,在吏部登記事錄,可是沒有任何機會回京。”
“再者~”
折扇遮掩住桃花眼下的壞笑。
“你馬上又要被祖父送到鄉下田莊,到時候,你們一個在鄉下,一個進京朝見后,又得馬上離開。”
“唉~勞燕分飛,問哪般~情深緣淺喔……”
哼著離歌勞曲,世孫背著手,偷偷回看鄒歡的表情,笑著,離開。
鄒歡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摳著裙擺,眼看世孫的背影馬上就要消失門口。
“表兄。”
折扇收起,男人徹底暴露,妖冶俊美的臉龐。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他。”
趙耀弄了馬,停在齊王府后墻。
鄒歡避開府中暗衛耳目,穿著表兄趙耀弄給她的男子服飾,從后墻隱在灌叢中的狗洞,鉆了出去。
“表兄,表兄……”
鄒歡壓低嗓子,埋著頭。
“嘿。”
猛地被人拍下肩膀,鄒歡下意識拽著那只手臂,一個過肩摔。
“嘭。”
一聲悶響。
“我天,小表妹,你這也太狠了吧。”
是趙耀。
“表兄,沒摔疼吧。”
鄒歡趕緊扶著他胳膊,將他拉起來。
“不疼,不疼你讓我來摔一個。”
見他沒事,鄒歡趕緊追問他,馬在哪里。
她急得不行,一怕她趕到的時候,顧承平已經離開,二怕外祖父知道,她竟然偷偷溜出王府,讓他老人家寒心。
趙耀揉著肩膀,哀怨地看著鄒歡,手放在唇邊,打個了口哨。
“吁噓噓……”
一匹通體黝黑發亮的馬,嘶鳴著,狂奔而來。
鄒歡瞅準時機,抓住馬籠頭旁垂著的韁繩,猛地躍上馬背,頭發在空中揚起,瀟灑狂放。
“駕、駕……”
趙耀直接看呆住,這也太帥了吧。
兩旁景物瘋狂倒退,野風撕扯撒亂頭發,發髻歪亂,玉簪抖落,砸在石頭斷碎兩節。
鄒歡心狂跳的厲害,快一點,再快一點,她的心里只有這一個目的。
杯中酒再次飲盡。
柳大人看了看天色,實在已經不早。
他斟酌著用詞,勸顧承平該上路了,否則,天黑之前,他根本到不了驛站。
“柳兄,上次我等與太子商議,決定所用的’釣魚’之法,人我已經請來,估計這幾日就會到東京。”
“我已經飛鴿傳書給他,讓他直接前往東宮,到時候,他會協助你們,布局。”
柳大人點頭。
“你放心,京都還有我們,龐太師、瑞王他們,不會太輕舉妄動。”
“嗯。”
顧承平點頭,目光再次掃過,通往京都的路口。
尹季捏著顧承平肩膀,輕聲道。
“承平,差不多了。”
落寞走過眼中。
顧承平扯著嘴角,掩蓋內心真實情緒。
他朝柳大人和尹季揮手再見,轉身衣袍飄擺,踏上去路。
“駕、駕……”
馬蹄聲碎,塵埃揚起。
顧承平猛地回頭,是她,她來了。
嘴角笑意真正盛開,顧承平笑得像個孩子。
“吁……”
狠狠扯住韁繩,馬兒前蹄踢上半空,鄒歡顧不得馬兒停住,直接松開韁繩,踏著馬背,一個跟斗翻身,穩穩落在地上。
發髻亂糟糟,像個雞窩,鄒歡索性扯開發髻,齊腰順滑的頭發,鋪滿肩頭。
“承平。”
猛地闖進顧承平懷里,她緊緊鎖著他精瘦的腰肢,頭埋在他寬闊的胸膛,泣不成聲。
“承平。”
“承平。”
“承平。”
……
一聲聲承平期恨綿延。
顧承平的心都要化了。
他輕輕摟著她,語氣柔軟溫和。
“別怕,我會很快回來的,你要照顧好自己,我一回來,就接你回家。”
鄒歡抬起清淚長淌的臉頰,丹鳳眼少了平日的冷靜俠氣,多了幾分女兒家的不舍嬌態。
“是我拖累了你,對不起,我一定想辦法,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還你公道。”
顧承平摸著她頭頂秀發,搖頭。
“你聽老齊王的話,先去鄉下田莊住幾天,等風頭過來,再回來。”
“京都的事,我自有辦法,你別擔心那么多。”
鄒歡不同意他的話,上次天牢他也是這般說,他總是不讓自己參與朝廷政斗,殊不知,她早已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