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天后,顧承平已經能夠自行吃飯,下床活動。
若心郡主的案子由瑞王接手,第二日便給出了答案,是太子妃身邊的侍女明爾所為。
若心郡主侮辱太子妃,明爾自小跟太子妃長大,情同姐妹,不堪太子妃受辱,便暗中給在場人下蠱,溺死若心郡主。
事后明爾在監牢畏罪自殺。
太醫按照唐詩的法子,也在宮人體內逼出了蠱蟲。
人證物證,都由瑞王送往北靖侯處,北疆亂事,暫時可緩。
可是太子在南疆,就沒那么幸運,簡直如履薄冰。
龐太師故意上奏,讓顧承平帶人前往南疆,祝太子一臂之力。
當場遭到柳大人太子黨一派反對。
太子不在朝中,他們本就群龍無首,怎可讓顧承平再離開。
然而皇帝對龐太師的話,一向言聽計從,當場便準下此事。
顧承平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正靠著枕頭,看書。
“承平,不如我們去找老齊王,鄒丞相是他的女婿,你又是鄒丞相的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老齊王一定會幫你。”
柳大人連官袍都還沒脫,一下朝,就沖到顧承平住的地方。
顧承平全神貫注翻閱手中書本,語氣淡淡,并不在意。
“東京都被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一絲妖人的消息,說明他已經回大理。”
“小歡是他的圣女,自然也會被帶去大理,如今有了皇帝的圣旨,可以正大光明去大理,我應該感謝他才是。”
“可是~”
柳大人急了。
“我那日,與你說的那些,并非讓你去大理,而且讓你想辦法穩住朝綱,為太子抵住瑞王的明刀暗槍。”
“我知道,朝廷有你還有老齊王,已經足矣。”
“可是小歡不一樣,她父親已經告老還鄉,雖然老齊王是她外公,可是齊王府兒孫眾多,少她一個不少,再加上師母仙逝,齊王府更加不會注重她這個,外姓孫女兒。”
“可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將她帶回來。”
顧承平說的風輕云淡。
柳大人看著他,不可置信。
“承平,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為了一個女子,只身前往生死難測的大理,一旦你再出了事,誰還有能力再次發起新政?”
柳大人壓低聲音,只有他和顧承平可以聽見。
“太子沒了,咱們還可以扶持其他有志向的王爺,皇子,可是你沒了,誰還會為了天下百姓,冒死上諫,推行一系列輕徭薄賦之政。”
顧承平終于從書中抬眼,看著幾乎扭曲的柳大人,反問他。
“你還在怪我,對不對,怪我將何姑娘送進宮中,怪我讓你們宮墻相隔,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柳大人像被踩著尾巴的貓,當場翻臉。
“當然不是,我這么做,是為大局考慮,當初的事,你做的對,如果不是你將她引薦給太子,送進宮中,我又怎么會被放出來,太子又怎么會解除禁足。”
“皇后一心想讓太子聽從太師的話,她與太師聯手,暗中沒少給我等使絆子,現如今何芯成了皇帝枕邊人,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
他背著顧承平,語調激昂。
放下書卷,顧承平靠著枕頭,語氣輕輕。
“我很抱歉,當初的事,是我做的絕情。”
“我本來以為,何姑娘與我目的一致,救你出來,可當時,我又被貶為小小主薄,連衙門的事,都難插得上嘴,更何況朝政。”
“太子又被禁足,我和何姑娘害怕,龐太師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天牢中處決你,才出此下策,讓太子安排她進宮獻藝。”
“你也看見,我拆你二人姻緣,報應也來的很快,小歡一刀差點兒捅死我,柳大人,我很能體會你當日的心情。”
柳大人官袍下的拳頭緊握。
“哈哈哈哈……承平,你太聰明了,難怪……難怪這么多年,就算沒有鄒老丞相在,你在朝廷也能混的風生水起,可惜,聰明往往被聰明誤,既然你執意要接下圣旨去大理,我還有怎么理由,能留住你,只希望你活著過來后,一切無悔。”
柳大人頭也不回地離開,顧承平合上手中書卷,《南召秘錄》幾個字落在眼前。
太子妃告訴他,她的陪嫁禮品中,有一箱關于大理前身國家的野史秘錄,禮官為她準備了一箱,供她思鄉時閱覽,以解戀鄉之苦。
“人蠱,男女歡愛時,由女體入男體,蠱主可精神控制男體,如提線木偶。”
看來這場大宋與大理,相結秦晉之好的大戲,背后這趟水,當真深不可測。
南疆前線。
“太子,太子殿下,您不能這么做,傷著貴體,可如何是好。”
堆滿冰塊的大木桶中,太子皮膚凍的發紫,嘴唇烏青。
寒光閃過,一道道刀傷,新舊交替,密密麻麻布滿太子手臂。
冰塊兒被溫涼的血色浸透,稍有融化之勢。
冰冷刺痛,裹攜著血液流出體內的流失感,稍微讓混沌的太子,拉回意識。
“大夫,找……找到了沒有。”
太子話音剛落,主將就領著一個紫紗蒙臉纏頭的女人出現。
“殿下,這個女人一大早就出現在軍營門口,硬要見您,還告訴屬下,她有辦法治好太子您。”
抬手一刀,再次劃破皮肉,麻木的血水,像被鑿開的地泉,爭先恐后涌出。
太子瞇著眼睛,眼神威厲。
“本太子從未張貼告示,你是從何而已,本太子需要就醫。”
女人的聲音薄涼冷淡,摘下纏頭蒙臉的面紗,童顏鶴發的女人,眉目與葵弦竟有七八分相似。
“太子不必訝異,老身乃是太子妃姑姑,葵明。”
她慢慢走向屏風后太子處,侍衛們紛紛拔劍,頓時殺氣四溢,葵明面不改色,腳步不止。
太子抬手,示意他們收起兵器。
靠近木桶,她從懷中掏出根,三指粗的竹筒,打開,慢悠悠,居然從中爬出只長著犄角,甲蟲翅膀的蜈蚣。
葵明將怪異蜈蚣放到太子肩頭,還未等眾人反映過來,蜈蚣一口扎進了太子肌膚,注入一股又一股綠色毒液。
主將看的頭皮發麻,太子雙手緊緊抓著木桶邊沿,牙齒咯咯作響,終于爆發出一聲,爆裂心肺的嘶吼。
太子頭發全部濕透,豆大的汗珠,順著線條分明的下頜滴到冰塊,無力垂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