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殺手樓的人將米糧藏在何處?”
龐言搖頭。
“這我可就不知。”
他依舊很猖狂,以“我”自稱,而非草民。
“他們沒能讓你驗貨,你都敢出銀購買,大膽龐言,你戲耍本官是否。”
驚堂木霹脆震響,顧承平聲如洪鐘,單憑鋪天蓋地的氣勢,就讓龐言緊咬著牙,害怕地拳頭緊攥。
“自然沒有。”
一時半會兒,恐怕從龐言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有用消息出來。
顧承平退了堂,將龐言收押監牢,轉身換了便服,再去審問被關在重刑監牢的飛羽劍花,謝長卿。
鄒歡對她用了刑,皮鞭蘸著辣椒水抽裂肌膚,綻開茶花紅血紋盛開白色里衣之上。
“啪……啪……啪……”
霉臭的干稻草味兒散發鼻翼,混著嗆鼻的辣椒氣息以及腥臭味兒,五味混雜,攪動胃酸翻涌。
抽完最后一鞭,鄒歡額頭隱隱浸出汗,足見她用力之狠。
散盡武功,無法凝聚內力護體的飛羽劍花謝長卿,修長的手指顫抖著,手腕被死死鎖在木樁上,手掌無力下垂,滴淌著汗水。
用鞭子握柄處挑起她慘白的臉,鄒歡冷漠表情,沒有絲毫憐香惜玉。
她到底是從六扇門出來的捕快,就算心正秉直,但面對傲骨不屈的囚犯,依舊如同其他同僚,采取最直接手段,重刑上身,先殺其威風,一如同衙門審案,犯人還未入堂,一通殺威棒先奏響。
“賑災的米糧,是不是被你們劫走?”
飛羽劍花謝長卿,微生著眼袋的杏眼,微笑盯著鄒歡。
紫白的唇,用力才能輕啟。
“當然不是。”
鄒歡將挑著謝長卿下頜的鞭子柄往下走,在她肩頭的一處傷口停了下來,她握著鞭子柄在傷口周圍畫圈圈。
“看來飛羽劍花的傲氣還很重,恐怕是剛才的伺候不過癮。”
“嗯……”
鞭子柄突然對著傷口狠狠往里鉆,細微的血肉滋爛聲依稀可聞。
謝長卿牙關緊咬,可是鄒歡用足了力氣,她牙縫里還是露出了痛苦音線。
“飛羽劍花,你可以知道,那十萬石米糧是涼席縣百姓的救命糧,你們這樣半路劫走,讓這里千千萬萬的老百姓,該怎么活。”
鄒歡兇惡的像頭野狼,尖牙刺進獵物柔軟的皮肉,插破軟糯的內臟,卻不允許它立即死去。
“草民說過沒有劫,自然沒有劫……啊……”
“啪。”
左臉火辣辣的疼,謝長卿恨怒地昂起頭顱,杏眼中有濃烈仇火,能將鄒歡燒個灰飛煙滅。
打臉,是人最不能接受的屈辱。
“我打你,是想問你,當年那個劫富濟貧的江湖俠盜小妖刀去了哪里,她為什么會變成如今這個,攔路打劫百姓活命糧的畜牲。”
“呵呵呵……小妖刀是個什么東西,我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飛羽劍花,鄒捕快,不要將那些有的沒的,無名小卒的帽子往草民身上扣。”
“你的眼神躲什么?”
“當年你護送元熹公主從民間返回朝廷,卻又在她和親途中將她劫走,使至元熹公主落入山賊手中,自盡而亡。”
“住口。”
謝長卿單薄的身形,因激動而瘋狂扭動,恨不得掙脫鐵鏈束縛,上前將鄒歡嘴堵住。
鄒歡當然不管,撕開謝長卿的傷口,繼續往上撒鹽。
“你怕元熹公主走盛德公主的老路,卻不想她在你的路上半路就夭折,謝長卿,你怎么也不會想到是這樣的結局,是不是?”
“要早知道是這樣,你會不會就不會揭下皇榜,將流落民間,自幼從未享受過天家一絲一毫恩惠的元熹公主,送回皇宮?”
“當然,你當時自然也不會想到,皇帝當年派人四處尋找,十幾年前民間遺珠,其實是為了讓她代替另外一位受寵的公主遠嫁遼國。”
“閉嘴。”
“謝長卿,京城一案中,你殺了玉藥房老板,當時我并未深追你的底細,現在你居然又劫走賑災的十萬米糧,我才知道原來是你,看著它,你捫心自問,你還有臉說你是白玉刀上任主人嗎?”
鄒歡看著她的眼神氣怒中夾雜著失望,白玉刀是江湖上四劍八刀中,被稱為“溫潤而澤,刀如玉心。”
是鑄劍者對這把刀的期許,希望使用它的人能夠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
鄒歡得到白玉刀,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在追殺采花賊的途中,誤入一處亂葬崗,恰逢暴雨沖毀亂墳,露出被油綢紙緊緊包裹的白玉刀。
謝長卿渾身像是被抽掉所有力氣,全身重量都依托在身后捆縛她的木樁上,不言不語,目光茫然。
顧承平帶著慕容先生進來,看著傷痕累累的謝長卿,他表情瞬間憤怒,責備鄒歡。
“大膽鄒歡,沒有本官命令,居然濫用刑法,戕害犯人,滾去領罰。”
鄒歡不可置信盯著顧承平,咬著唇,丹鳳眼一下子紅潤,她努力克制著情緒的波動,脖子上軟骨暴起。
“是。”
罵走鄒歡,顧承平讓身后專門帶著藥箱的慕容先生,去給謝長卿上藥。
“顧大人這是在和鄒捕快唱紅白臉?哼,您以為我飛羽劍花游走江湖這么多年,全憑一身蠻力,沒長腦子?”
收起剛才惘然的神色,謝長卿再次恢復煮不爛熬不軟的銅豌豆模樣。
顧承平沒有回答她,而是拍了拍手,牢門外幾個捕快帶著一群骨瘦如柴,臉頰凹陷,眼珠外瞪,嘴唇黑紫的孩童進來。
小孩子們腿腳軟綿,走兩步就軟了下去,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來。
謝長卿緊抿著唇,目光飄向旁側,不敢繼續再看這群孩子。
“看見了嗎,這就是被你們搶奪了賑災米糧的后果。”
“這些孩子家中分不到足夠的口糧,他們這個樣子,只有等死。”
“姨姨,我餓。”
其中一個小男孩抓著謝長卿的衣擺,灰蒙蒙的眼睛可憐巴巴望著她,氣息微弱,求討著食物。
“他們的生死與草民何干,顧大人未免將草民想如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