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輕輕掠過沈京書的耳畔,危險而又魅惑,他的聲音幽冷:“……孤的皇后,你說孤要不要殺掉他們呀?”
“……我求你了”沈京書唇色煞白,一邊悲泣一邊顫聲懇求道:“我求你了……你怎么報復我都可以…我可以替他們去死!”
“哦?”蕭善淵語調揚起,似是聽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拿起那把匕首在沈京書眼前晃了晃,帶著玩味的語氣道:
“你知道嗎,你妹妹剛剛就準備用這把匕首殺了孤,而你的父兄就守在宮城外虎視眈眈,準備等著孤斷氣后就沖進來擁立新王。你們沈家對李錚還真是忠心耿耿啊,我也要托沈家的福,沒有他們,孤怎么會這么快就找到李氏余孽啊。”
“皇后……你不是要跑嗎?怎么不干脆走的利落一點,說不定孤就放你一馬了呢?”
沈京書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她顫抖著手試圖握住蕭善淵拿刀的手,再次卑微懇求他:“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會再跑了……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我求你了,我愿意做任何事!放過他們吧……”
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沈晚棠,似乎這些懇求的話是對著沈晚棠說的,只見沈晚棠的嘴一張一合,卻始終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沈家嫡女的傲骨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可蕭善淵卻沒有任何快感,反而是越來越暴躁,他將沈京書一把推了出去,沈京書被這大力又猝不及防的一推,重重的倒在地上。
沈京書快速的朝沈晚棠爬過去,絲毫沒了往昔溫柔端莊的模樣,在抱起她的那一刻,沈晚棠還在嘗試說些什么,沈京書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看著那沒了舌頭的嘴還在往外噴著血,沈京書卻只能痛苦而壓抑的嘶吼……
蕭善淵冷漠的俯視著這一幕,將手里的匕首丟到了沈京書的腳邊,如同惡魔般似笑非笑道:“親手殺了她,孤就放過沈家。”
而沈京書像是什么都聽不到一般,只痛苦又喑啞地低喊著沈晚棠的名字:“晚棠……晚棠……”
我攥著雙拳想要起身,卻被一旁的凝鳶死死抓住,她輕輕的搖著頭,提醒我不要沖動。
沈晚棠顫著手抓住了沈京書,用力在她手上寫著什么——
“不……求……”
沈京書猛點著頭,一邊試圖幫她擦干凈臉上的血漬,一邊喃喃道:“阿姐會的……阿姐一定會救你的……你會沒事的……”
沈晚棠用力擠出一個笑容,在她手上寫下了最后一個字——“活”
忽然,不知道沈晚棠從哪來的力氣,紅著血絲的雙眼,用力的一把推開了沈京書,飛速的拿起地上的匕首刺向了脖頸最纖細的地方。
“不要——!!!”
……
幾乎只有一瞬間,一切都來不及思量,一切都來不及決斷,一切都來不及阻攔……
少女溫熱的鮮血最終浸染在自己最親的人身上,灼痛著沈京書的每一寸肌膚,恨不得扒開她的魂魄沁入其中。
就這樣,沈晚棠最終死在了沈京書的面前,倒下的那一刻,不甘又凄慘的雙眸就這般看著沈京書。
那一刻,我覺得沈京書已經不是她了……
她四肢僵硬一動不動的愣在原地,始終不愿意接受這個結果,良久良久,她才清醒過來,抱著沈晚棠的尸體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她試圖捂住沈晚棠脖頸處的傷口,可一切都無濟于事,她親眼看著那鮮血汩汩的傷口再流不出任何東西,感受著身體的溫度一點點消失,直至冰冷……
沈京書的臉色慘白如紙,仿佛在剛剛那一瞬她就跟著沈晚棠一起死了……
那一刻,我似乎感受到沈京書的崩潰絕望,淚水順著眼眶滴落在地面上,我忍著身體的顫抖將頭低下,不忍再看這殘忍的畫面。
之后,我并沒有在蕭善淵的臉上看到心滿意足的快感,反而在他的眼里劃過了一絲“人”才會有的神情,可緊接著,他便粗暴的拉起了還沉浸在悲痛中沈京書,將她拉入懷里還命人抬走了沈晚棠的尸體……
“不準動她!!!”
“放下她!!!那是我妹妹!!!你們不準動她!!!”
沈京書更像是一只發瘋的野獸,瘋狂地嘶吼擺動著身體想掙脫他的禁錮,想要阻止他們的動作。
可她什么都留不住……這里沒有任何東西屬于她,她什么都得不到。
她青筋怒起猩紅著眼狠狠地啃噬著他肩頭的血肉。
蕭善淵的臉上先是劃過了一絲痛苦的神色,而后露出了邪惡又滿足的笑容,他抵在沈京書發間,也發狠似的用力抱著她,似乎要將她融進身體里。
“欽天監說明日皇城會有一場大雪,我要你從天牢里一步一叩跪到天極宮門前,那孤就放過沈家,放過你的父兄。”
他的嗓音低沉冰冷,沈京書緩緩松了口,清醒了過來。
她還有家人啊……她沒法不管不顧就這么發瘋下去……
……
“求你,把晚棠好好安葬……”
她的懇求不像之前那樣崩潰無助,而是以一種極冷靜平穩沒有一絲感情的語氣說出,但卻莫名讓人有種如果這個請求實現不了她就會立刻死掉的感覺。
“好。”
蕭善淵出乎意料的答應了她的請求,但立刻又恢復到往常那般冰冷陰鷙的模樣,帶著肩頭浸染的鮮血和傷口決絕的轉身離開了鳳鸞宮。
皇帝的轎輦走遠后,凝鳶遣散了宮人,而沈京書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我跪伏在地上,任由眼淚流干后才緩緩起身,我慢慢靠近沈京書,她緊攥著血紅色的拳,身體沾滿了猩紅的血,臉龐上是早已風干的血漬。
她神色渙散,目光呆滯的蹲下身,顫抖著撿起那把匕首抱在懷里。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她,淚水蜿蜒而下,但是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娘娘”二字,這皇后的位置是她的牢籠,是她的枷鎖,躊躇良久,我低聲的喚道:“京書”
她回了神,緩緩轉頭看向我,凄涼慘白的臉自嘲般笑了笑:
“紫笙……你說得對,我不該回來的……”
……
04
“上京城中三日雪,潼關道上行人絕。烈風吹雪深一丈,大布縫衫重七斤。”
皇城的大雪如約而至,挦綿扯絮,紛紛揚揚。很快整個皇城的路都鋪滿了潔白的鵝毛,雪來的匆匆忙忙,似是迫不及待的要將一切骯臟的事物淹沒,那一身素衣,長發飄散的少女就這樣不簪任何飾品的從天牢一步一叩往皇城中最尊貴最觸不可及的宮殿走去。
我和凝鳶陪著她一步一停,就這樣跟在她身后,看著她纖弱的身軀在寒風中愈發飄蕩不穩,搖搖欲墜。她的手腳都凍得青紫,我們曾幾度想要攙扶她,為她撐傘可都被她推開了。
行路的宮人看到這一幕皆是紛紛唏噓,卻皆不敢多言。
而我的腦中還一遍遍的回蕩著沈京書與沈長明在天牢里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