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工資的競爭決定
除科斯意義的交易成本不同外,企業內部契約與外部(市場)契約沒有市場性不同,即不買某種商品就是對生產企業的解雇(外部契約),這與在公司內部解雇一個會計或取消生產部門(內部契約)沒有質的區別。
一個瀕臨虧損的企業,將經營者的工資降低一些,企業就盈利;反之,企業就虧損。表面上,所有者的利潤與經營者工資是零和博弈。實際上,是具體的人力資本工資與貨幣資本利潤的競爭性決定,是競爭條件下的雙向選擇。
奴隸對于奴隸主而言,沒有選擇性,解雇奴隸等于給予奴隸人身自由。奴隸的死亡,對奴隸是生命喪失,對奴隸主則是財產損失。不能被解雇的奴隸沒有失業的壓力,也不可能有其他與之競爭“奴隸”職位的人。于是,奴隸的“積極性”只能來源于鞭打或“激勵”。委托—代理理論認為,一個現代公司的職業經理人,因為人權的存在,不能鞭打,只能“激勵”。在委托—代理分析框架里,因為沒有了“競爭”這個最基本的市場經濟因素,平等的所有者和經營者雙方變得不平等。“激勵”是個模糊概念。對職業經理人的監督,只需要控制利潤增長指標即可。利潤,包含了企業的成長、衰落、收入、支出等指標。有了利潤增長的衡量,作為所有者,已經足夠。正常運行的企業管理層不敢偷懶的原因是完成利潤前提下面臨市場競爭壓力。
在競爭環境中,是否雇傭一個管理者,不僅看要他的管理水平,還要看是否有比他能力更強的人選。決定管理者工資不僅要看企業的經營狀況,還要看是否有人既能經營好企業同時要價(工資)又低廉。
在競爭環境中,雇員不僅要看目前職位,還要看是否有其他職位可選擇;如果雇員(包括總經理)有更佳選擇,即使雇主將利潤全部用作管理者工資,也難以留住這些雇員。這就是小公司難以留住“蓋世英才”的競爭性原因。
沒有競爭,所有的激勵都是無效的。
沒有競爭,就沒有了激勵的標準。而在競爭條件下,競爭定價之上的“激勵”沒有必要,它增加了雇主的成本而使得“激勵”近似于施舍。不僅人力資本,而且非人力資本乃至任何一種商品的定價,都是雙向競爭性定價而非單向激勵性定價。不同手機,價差百倍,一部高價手機成交,意味著買主對低價手機生產商的淘汰,也意味著賣主對低購買力顧客的淘汰。
競爭的前提是雙方的選擇性。奴隸制度不能成為競爭體制的分析對象是因為奴隸主、奴隸都沒有選擇權。競爭是雙向的,有經營者之間的競爭,還有所有者之間的競爭。后者,是能力強大的人力資本個體在具體企業里有較高工資的市場原因。一個普通人進入一個企業工作,10年后他是這個企業的總裁并且擁有該企業多數股權,這是競爭得到的,是與所有者合法博弈的結果,是個人實力的證明。原投資人有其他選擇,選擇這種結果是因為原投資人得到了最大利益。
人力資本的社會價值是由業績決定的。一個管理者被幾個企業連續解雇,每被解雇一次,其人力資本價值就下降一次。一個被公司重用的員工,同時被其他公司看好,并且在崗位上被挖走,其人力資本價值會大幅度增加。競爭機制,將普通人升華為著名企業家,也將著名企業家變成普通人。
在所有權和經營權高度分離的現代公眾公司,對于股東來說,因為控制權旁落,其已經不能(或很難)直接決定職業經理人的收入水平;而對于職業經理人來說,其完全擁有公司的控制權,又無須承擔公司最后的(破產清算)損失,就有可能盡力提高自己的工資或其他收入。這不等于說在所有權、經營權高度分離的公司里,職業經理人可以隨意決定自己的工資。所有權、經營權高度分離的公司肯定是股東承擔有限責任的公眾公司(家庭作坊、夫妻店不可能實現所有權、經營權高度分離),公司業績和公司職業經理人的工資屬于公開信息,因此職業經理人必須靠成績證明自己的價值。
職業經理在權利增加的同時,責任也在增加。透明的公眾公司信息使得人們時刻在衡量一個職業經理人的工資是否恰當。公司面臨的競爭、經理人個人面臨的競爭,以及每天都能見到的被淘汰的職業經理人的處境等,都使得職業經理人不敢懈怠。而規則的限制、法律的約束則預示著職業經理人越雷池一步的后果。優勝劣汰,是對企業說的,也是對企業家說的。
在競爭條件下,人力資本將得到能力、知識的壟斷收益,普通雇員如此,超級富豪亦是如此。個人能力,具有天然壟斷性和不可替代性。在全球富豪排行榜中,十幾年就更新半數,新富豪們幾乎都是白手起家。
現代人類的基礎學習和專業學習過程,都是為了增強自己的不可替代性。
如果不想被淘汰,競爭機制能夠使得地球上的任何一個生物(當然也包括人)都不敢“偷懶”。比如教師、學生、運動員、公務員、職業經理人、公司職員,乃至自然界的一只老虎或一只老鼠。所以,在產權明確、市場競爭機制正常運行的條件下,“企業管理不善”“懶惰”等現象是管理學問題,而不是經濟學問題。
市場經濟的本質特征是競爭性的資源配置。在高度分工的情況下,投資者的目標是單一的,即利潤。因此,在所有者和經營者的博弈中,所有者對經營者的業績計量和監督并不復雜。對于公眾公司來說,法律層面的制度安排和信息的透明是重要的。如果輿論能夠有效地對管理者進行監督,法律能夠對管理者的違法行為進行懲罰,管理者工資便是一個普通的競爭性定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