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一個極重時間的武器。
俗話說:‘拳怕少壯,棍怕老郎。’
現在的場面就是,使拳的少壯,用棍的老郎。
船長自認自己學了幾十年的棍法,早已練到了家,根本不虛這個少壯。
但事實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他被一個毫無章法的少壯用拳頭打的節節敗退,可謂是奇恥大辱。
自己當年可是船上的一條好漢,雖然做不到先祖們那樣馳騁江河,但也是在海浪里摸滾長大的。
喘著粗氣,他目光堅定,手中木棍轉了一個花,潑天的風浪隨之飛舞。
炁,升騰。
一進,蛟龍出海。
一掃,神龍擺尾。
上剃,龍抬頭。
下滾,龍入海。
木棍翻轉間,真真如一條混世魔龍。
魔龍風雨間出擊,攜帶著無量的威勢,終于再次將敵人壓制了回去。
船長戰斗憑借的是多年的經驗,光練習如何在搖晃不平的船上戰斗,他都可以說是從小練到現在,更別提這一招一式,完全就是為了應對水上作戰。
路明非戰斗憑借的就是直覺。
他剛開始還用著師父教導的技巧,但總計加起來不過四個多月的武術,而且還是大路貨,完全就看不到反擊的希望。
但打著打著,他沒來由的就感覺到哪里可以出招化解,哪里該收手避開。
剛開始他還堅持著師傅的教導,但之后很快的就遵從著這股本能,他放棄了學來的武藝,靠著自身的直覺反打了一手。
但很快又被壓制回去了,那出棍如龍出水般的船長,每一擊都堪稱凌厲盡致。
風雨不像是他的阻擋,反而化為了他最好的幫手。
他身上的鱗甲被敲的寸寸開裂,更嚴重的是鱗甲之下的皮肉,早就是血肉模糊,骨頭都斷了幾根。
自從擁有這種逆生狀態之后,他還是第一次遭受這么嚴重的傷害。
船長的能力視覺效果上不如約翰,但真用到實處來,真不知道誰強誰弱。
痛,太痛了。
更何況他還避無可避,自己可沒有專門練習過船上作戰。
能在這么劇烈搖晃的船上站穩并發動攻擊,已經是他的能力的極限了,君不見剛才他從上面跳下來直接滑倒。
他想念動剛剛學來的魯納符文,也只有這樣擁有魔法的力量可以應對這個不講道理的小老頭了。
但每每剛念出口就遭到更嚴重的打擊,完全來不及念出。
船長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咔嚓!”路明非感覺自己的右手斷了。
被未知力量強化過的右手第一次報廢,路明非疼的眼淚都冒了出來。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以有這么大。
他還在為自己擁有的力量沾沾自喜,人家早就可以輕松解決他了。
這個情形好熟悉啊,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穿越來的情景。
也是一樣的遇到強敵,一樣的要丟了命。
只不過一個是被迫的,一個是自己太過自信白給的。
有差別的,是沒有另一個陳朵來救自己了。
陳朵剛好走的那條路通往的是另一邊的甲板,如果沒有風雨,或許還有可能發現這邊的異常,但在這么大的暴風雨中,絕無可能。
“咔嚓!”肋骨又斷了幾根。
還算完好的左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沫,里面似乎還有什么完整的肉塊。
我就是一個衰仔,逞什么能啊?
他不免又想起師父的話,每個人都有生有死,而選擇怎樣的生死是我們自己的自由。
是啊,選擇生死是我們的自由!
路明非眼睛中的光芒一點一點綻放,如果是他,他會選擇怎樣的生死呢?
是像師父一樣,一生無暇。
還是像陸琳哥一樣,所有事情都能做到讓人滿意。
或者跟陳朵一樣,迷迷茫茫的在人世間摸索。
“咔嚓!”左手的骨頭也被打的裂開,他只剩兩條完好的腿了。
我的生死啊,看來由不了我自己做決定了。
路明非眼神迷離,居然連自己的死亡都做不了決定,他還真的是差勁啊。
恍惚間耳邊聽聞了一聲龍吟,粗大的木棍仿佛化為了一條破水而出的蛟龍,向著天地間發出自己的吶喊。
蛟龍走水,自己則是水道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山丘,輕松就能被泯滅。
他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聽,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死亡前的走馬燈。
只是死亡前的走馬燈不應該是影像嘛,再不濟也應該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畫面吧。
為什么會是這個令他不爽的聲音的主人。
“哥哥真是的,老是給我出難題。”
“哼哼,如果哥哥真的不想看到我,那我就走咯。”一個小男孩忽然從風雨中跳出,伸手按下了離路明非心臟只有一指距離的木棍。
路明非哪敢放跑他,“別走!”
路鳴澤很聽話的停下了踏出去的腳步,“交易嗎?”
路明非心頭一痛,“交易?交易個錘子,我馬上都要死了,你給我提交易。”
“那不正好,把你這條生命交給我,我幫你把這個家伙收拾了。”路鳴澤很不屑的看了一眼手拿長棍的船長,似乎翻手可滅。
“好像也不錯?”路明非剛剛想了想,就連忙打了個冷顫把想法收住,“能不能別逗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路鳴澤捂著心臟一臉假哭,“唉,弟弟我也難辦啊,我可是一名商人,送你見面禮都是對我職業的不尊重。”
“你可拉倒吧,我就沒見過拿人命當商品的商人。”路明非無語吐槽。
“咳咳,你剛才不才見過嘛。”
路明非氣的雙手合十,“這位魔鬼大人你就放過我吧,我不說什么上有老下有小,但我至今都沒有交個女朋友,你忍心收一條單身狗的生命嗎?”
小魔鬼似乎被話語打動了,摸了摸下巴,“好像的確有點遺憾。”
路明非眼看有希望,連忙增加攻勢,“那你就幫幫小的。對了,他不也是一條生命嗎?”
路鳴澤用手指堵在了鼻子前面,連忙擺出一股惡寒的感覺,“我可不要這么惡臭的生命,全身都散發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是這樣嗎?”路明非有點不理解,“我聽說魔鬼都喜歡折磨壞人,為什么你不把他抓回去慢慢折磨呢。”
“你以前見過魔鬼嗎?”路鳴澤反問道。
答案當然是,“沒有。”
路鳴澤微微一笑,“那就對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呢?”
“那要不看在我們兄弟倆的情分上?”路明非眼睛一轉,又趕忙想了個理由,就是不答應用生命作為交易條件。
“哥哥,這么說,你承認我這個弟弟了?”路鳴澤清秀的小臉上可以說是欣喜若狂。
路明非絲毫沒有什么面子擔當,“你幫我解決了這個人,我認你做爹都行。”
“切,還是交易。”路鳴澤臉上的喜悅消失,小聲嘀咕著,“算了,都替你承擔了那么久。”
“就當作是給你見面禮的售后服務吧。”
“liberate.”
“記住,這是你最新的咒語,liberate.”
“被加強的少年啊,去屠殺惡龍吧!”
路明非還想詢問什么,沒來由的腹部一股力量感傳來。
是路鳴澤那小子,他一腳把自己給踹飛。
什么liberate,我解放啥?
……
他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意識歸位的下一秒,出水蛟龍已經來到了他這塊小山丘的面前。
他已經感受到那凌厲的風呼嘯在自己的體表,仿佛下一秒自己就將被終結,徹底與這個世界做出告別。
下意識的,他喊出了那句奇怪的咒語,“Liberate!”
聲音從喉嚨中迸發的瞬間,瞬間被替代為了發出魯納符文的語言,神圣莊嚴又瘋狂,如同野獸在咆哮。
不到一秒,蛟龍距離小山丘不到一秒,兩者間的距離已經可以用無限接近來形容。
但蛟龍就停在了小山丘前。
進而被彈射回去,連帶著船長一起狠狠的撞擊在護欄上。
路明非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太好了,斷裂的骨頭全部復歸了原位,鋒利的骨刺從身體各個關節突出,一片又一片黑色鱗片響亮地扣合起來。
他俊秀的面容之上長出了一片骨甲,黑灰色的鱗片附著其上,暴力而華貴。
只余一雙眼睛暴露在外,散發著雍容華貴的暗金色,如王如皇,所有的一切都無法逃過這樣的目光。
他感覺背后一陣蠕動,漆黑的膜翼從血肉之中張開,黑夜從翅膀的陰影之下蔓延。
暴雨,逆著往空中流動!
輕輕揮動著新生的羽翼,瞬間就來到了船長的面前。
一爪,僅僅一爪,那出海的魔蛟被悍然粉碎。
僅余船長握著的短短一截木棍。
“你輸了。”
如同圣旨一般,船長感覺自己全身的氣力緩緩消散。
無力反抗,或者說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這強大的太過分了。
自己苦學了幾十載的東西啊,就只是輕描淡寫的一下就被化解了,他完全不知道該用什么辦法去戰斗了。
他這個老頭,沒想到有一天會生出這樣的情緒。
怪物,徹徹底底的怪物。
不僅是形象上,更是在這毫不講理的能力上,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家伙。
“船長?!”先前在一旁還信誓旦旦的十幾名水手,現在那是害怕的不得了,但手中的武器卻牢牢的對準了這勉強算是人的人。
縱使他們闖蕩異人界那么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但無論怎樣,他們也看的出來,這個怪物就是來對付他們的,放下武器等死那就是真的離死不遠了。
“兄弟們,一起上,就算他是怪物,我們這么多人在,難道還怕他?”水手中有人振臂一呼,與眾人一起殺了上來。
攻擊卻早已到來。
有飛刀、石子,還有潛行到身后的刺客。
路明非放下手中的船長,一個振翅脫離了攻擊范圍。
這可是十幾個異人,要是其中有一兩個有船長水平的家伙,他還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看著這些家伙,路明非眉頭一皺,幸好他新學了一門手段。
要換作是之前的他,就算是獲得了這所謂的Liberate咒語,也只能一個接一個把他們打暈過去。
但現在,他張開了口,神圣莊嚴又瘋狂。
“hagalaz!”
凜冬之風伴隨著再次落下的暴雨倒卷回這一截甲板,十幾個人盡皆化為了冰雕,只有他們的腦袋幸免于難。
他成功的完成了這次抓捕任務,不過還有點小小的瑕疵。
目光回轉到海上快要與紅點匯合的小艇,身后的翅膀一震,化為黑色的流星疾馳而去。
對方也是一艘船,而且似乎還配備著先進的武器。
就在路明非要接近敵艦的時候,炮彈轟鳴聲在暴雨之中響起,要將這來敵給轟成粉碎。
可他們顯然錯估了目標對象。
一股熟悉又迥異的咒言在天地響徹,更是蓋過了炮彈的聲音。
“kenaz!”
恐怖的火焰在暴雨之中升騰起了渺渺白霧,朝著向自己襲來的炮彈轟去。
其威力也絲毫不比現代武器弱多少,兩者相撞造成的轟鳴照亮了此方海洋。
根本沒有阻止路明非前進的步伐。
他又淺淺的低唱,喚來了飄蕩在天地之間的精靈。
“hagalaz!”
這道魯納符文再次展現出了恐怖的能力,讓敵艦的人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凜冬降臨。
恐怖的水元素被命令著,轉換著,在敵人自己預判的暴雨之中降臨。
他們或許怎么也想不到,這本該是他們計劃最完美的一環,卻也成為了反噬他們最好的媒介。
冰晶迅速爬滿了整艘船體,負責接應的這些雇傭兵也全部重演了一遍先前的戲碼。
海上的商人目睹了一切,神色瞬間崩潰。
他也見識過不少異人,但能做到這一步的他連聽都沒聽過,這已經不是人了。
這是神!
只有神罰才能形容他看見的一切。
那一夜,神從遠方而來,在月色之中降下了他冷酷的諭言,誅滅了不義的信徒。
商人停止了劃槳,他忽然雙手合十,神色間恭敬中帶著恐懼。
朝著月下的十字緩緩跪下,伏下了罪惡的頭顱。
懺悔往昔。
這一夜,又多了不少道心崩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