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潺堅持自己的答案,“不能?!彼幌M麑幵粕钜恢背料菰谶^去的黑暗記憶里,但更不能因此混淆了純真的感情。親情友誼的陪伴常常難以割舍,但是,人不能沉迷情感的溫度里止步不前,忘記方向。很多事情不是簡單的過家家,誰和誰好,彼此就緊緊地綁在一起嗎?一個巢里的飛鳥即使在黑夜依偎著彼此,天亮后還是飛向天空。
她不適合這里,寧云深也不適合她。僅此而已。
寧云深背著窗,輕輕地抱住她,低落地問,“可是你走了,我怎么辦?”如果沒有她陪伴,他選擇回來的這條路,還有走下去的意義嗎?再也沒有像姐姐一樣的人會關心他了。連她都不要他了,誰還會在乎他呢?世間沒有一人在意他,那他得到的權力又有什么意義呢?到最后,他依舊是什么也沒有。
也許當許清潺都要離開的時候,他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在黑夜里,始終是自己一個人。寧云深縮緊臂彎,低聲呢喃,想要對方留下。
許清潺微微側著臉看他,她戳了戳寧云深的手臂,“其實,有時候對哥哥姐姐有好感是很正常的,我也會……”
“是誰?!姐姐喜歡誰?!”寧云深銳利的語氣嚇了她一跳,許清潺干巴巴地解釋道,“沒,我是說,像大娘許大姐!以前是她照顧我的。你嚇我一跳?!彼柿丝诳谒@男孩子一點也不溫柔穩重。
“我以為姐姐喜歡上別人了?!睂幵粕钫Z氣低落地解釋。他還在兢兢業業的努力著,許清潺就已經跟好朋友們樂樂呵呵地忘記了他,這段時間他一個人孤單寂寞極了。
許清潺開導他,“大娘就年長我兩歲,但是一直照顧我、教育我,所以我小時候很依賴大娘,身邊就算有伙伴也覺得很孤單,很害怕?!闭f到這,許清潺的聲音有些低,停頓了一會兒。
“阿深,我當初送你離開,既是因為你的身份也是因為你還有家人。如果我還有一個家,我想,我會在那里死去——可我沒有了,什么也沒有了。我的家如今連一片廢墟都找不到了……大娘陪了我五年,她離開的時候我十歲,我以為,這世上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因為唯一一個收留我的人也要離開我、拋棄我了?!痹S清潺看著寧云深,認真地說,
“但大娘對我說,‘我可以成為你的依靠,但你不能為我而活。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但接下來,你要自己走?!⑸?,我們都一樣。我依賴大娘,她去哪我也去哪,我纏了她很久。后來,直到和大娘分開我才知道,有些感情不需要寸步不離來證明。所以,你不要害怕分離?!痹S清潺和他推心置腹,卻不知他聽進去多少。
寧云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一樣。”這不一樣,不是親人。寧云深忽然抓住許清潺的手,往身上一摁,“我對姐姐從來就不一樣,只有姐姐可以,這不算愛情嗎?”
手按著一處衣服,許清潺有些懵,這是……感覺手里有異樣,她眉毛一挑,左眼皮突然猛跳。她想抽回手,但寧云深拽得緊。
感覺手心越來越燙,許清潺呼了一口氣,用力一捏——
“嗯啊!姐姐——嘶,啊,好疼!”寧云深捏著她的手,喘著氣說,“捏疼我了。”
許清潺微微使勁,扯著嘴角笑了,咬牙切齒地說,“不想我廢了它,就、松、手?!?
“姐姐先松手!姐姐欺負我!”寧云深眼眶的淚珠要掉不掉的,抽著氣犟著說。
許清潺冷笑一聲,準備給他好看,手下的家伙兒卻越來越放肆,“寧云深!你腦子里在想什么?!”許清潺氣的臉都紅了,妥協地松開。
“好疼啊!姐姐!”寧云深捏著許清潺的手撒嬌。
腦子里的火氣沖上頂的許清潺,抽出另一只手沖他腦門就是霹靂一掌,“啪——”
院子里響起一陣獅吼,“你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酒醒了嗎?!你覺得醉酒做的事情就不用負責了嗎?!?。??寧云深!是不是我太就沒揍你了???你剛剛,你剛才!我,我,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
房間里雞飛狗跳的。
在床上寧云深弓著身子捂著臉,不服氣地爭辯,“我只是告訴姐姐事實,姐姐惱羞成怒,還打我!壞……”
半個膝蓋靠在床上,許清潺左手拎著一個方枕,右手叉腰,氣得直喘氣說,“你還有理了?誰教你的流氓行徑?!”
寧云深起身坐在床上,看著許清潺說,“姐姐總說我不是孩子了,卻還老把我當成孩子看。姐姐是否從未想過,我已經是個男人了?!?
“呵?!痹S清潺冷笑一聲,下一秒手里的方枕就狠狠砸在寧云深的臉上。
還男人?有點欲望就叫男人了?
“臭小子,再在姐姐面前搞花樣,我揍死你!在我面前‘逞威風’?姐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趕緊把你腦子里不正經的玩意兒給我洗干凈,別再給我揍你的機會!”許清潺帶著絲絲涼意警告他,“再鬧騰就回自己屋里,別呆在這兒了。”
“姐姐,我們談談心吧。”寧云深酒醒了,精神頭就上來了,怎么也睡不著。
“免談。”許清潺直接一招暴雨梨花掌招呼對方。
寧云深翻過窗戶狼狽逃出,窗外月色朦朧,庭院里的樹枝閃著銀灰色的光,倒映在屋內的磚石上,留下一地涼意。吃了閉門羹的他想起以前,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曾經的記憶,在今夜忽然變得遙不可及。看著床上的背影,寧云深目光變得柔和。
每一次在她的身邊回憶都是美好的。沒有傷痛留在心底,曾經那些念念不忘、耿耿于懷的心結,一想到有她在身邊,光芒之下,黑夜漸退。
“好夢,姐姐?!?
好夢。
第二天,許清潺紅著臉醒來。
寧云深還在庭外睡得香甜??吹阶锟準祝S清潺怒火中燒,沖到他身前,那五指山糾結地想要撓下去,猶豫了片刻,她呼了一口氣,收起手。面無表情地抬腳踹了寧云深一腳,“起床了!日上三竿,曬屁股了!”
被踢醒的寧云深瞇著眼看向天,“姐姐?還未到辰時吧?”他過來時天色昏昏暗暗的,太陽還未升起。哪里曬了?
“我餓了,要洗漱?!?
“嗯?”寧云深一頭霧水,這二者是這樣的關系嗎?是餓了還是要……
許清潺斜了他一眼,冷聲問,“聽不懂嗎?”
寧云深眨眨眼睛,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下頭,“我知道了,我幫姐姐叫水。”
寧云深出了院子門吩咐后,轉身進屋說,“姐姐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你這的宮女都去哪兒了?連個掃地的都沒見到?!痹S清潺想起之前的疑惑。
寧云深進屋幫忙鋪好床單,解釋道,“這個院子我沒讓人進來,就我們倆。要是有什么事情要讓宮女做,到院子外面叫個侍從,姐姐隨意吩咐就好?!?
看著寧云深疊被子,許清潺忽然開始認真打量這個院子還有這個房間的擺設,確實,有些像呢。之前住了那么久居然沒發現,這里簡直就是西寧那邊院子的改良版嘛!金錢迷惑了她的雙眼,居然沒有發現那些樸實的內在。實在是不應該??!
“還以為姐姐不會發現呢?!鞭D身看到許清潺恍然大悟的神情,寧云深對這里布置更加滿意了。
不多時,許清潺看著桌上的膳食,這進出是朱輪華轂,吃穿是侯服玉食,住著朱門繡戶,和山腳下的小院子相比,連規格都不一樣,讓人怎么看得出來?!
用完膳后,寧云深有事不得不離開。許清潺沒有多話,直接應他會留在院子里等他。只是等寧云深離開后,她才想起昨晚留在心底的疑惑。
二皇子派人尋她,寧云深是否知情?皇室出手捉人,鬧得書肆人心惶惶。本來戰事之秋就一直東躲西藏,這二皇子不安好心的,不讓寧云深出手沒人能遏制對方的行動。但直接來找寧云深,這不是總覺得的有坑嘛,許清潺心里猜不到對方的心思。
為什么昨夜她出現在院中他看起來不怎么意外,仿佛是意料之中。假若寧云深知道二皇子派人搜尋,那么她的安危必然值得顧慮??墒撬麉s……就算是有暗中出手,但是青煙卻沒有發現情況。如果沒有行動,那……他是怎么想的呢?
又或許是她想多了,寧云深是不知情的,畢竟她離開的時候也是讓青煙幫忙,也許之前留下了什么線索,所以他才不意外?畢竟真的要躲的話,她還可以去西寧,去其它地方。許清潺安慰自己,可又想起自己曾跟他說過,若非桃李之年不可離開此地。想不出頭緒的許清潺折騰了一把頭發,放棄思考了。
得過且過吧。
只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小后院里也招來了百花之王——魏紫花后。正是花神誕生日,怎能不見花中王?
待寧云深匆匆趕回,已是正午。
寧云深一踏進院子就看到了她。
“姐姐!”
心跳急促的寧云深把許清潺禁錮在懷里,雙臂勒得緊緊的。許清潺被他一個猛撲虎抱有點受不住,掙扎不動,無力地說,“我沒事,能松開嗎?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姐姐不許說‘死’!我不會讓姐姐有事的!”寧云深松開了,嚴肅地糾正她的“口誤”。想到他一時疏忽讓毒蛇闖了進來,他的心里就冒出狠意,毒蛇沒了毒性還敢耀武揚威,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