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啟重來到這里第二天,亞西就邀請他去做客。在他的想象中,亞西是亞西族的女王,她住的地方必定是富貴堂皇的,然而這只是他的想當然。
亞西的宮邸很大,但沒有一點奢華的元素,潔簡、樸實,清冷,要說與她身份相匹配的,也就是獨自享有一座蟻巢了。
讓云啟重感到意外的是,每個走廊里掛滿了繪畫作品,像一個藝術陳列館,大廳也是一樣,在眾多藝術品中,有一幅《珠穆朗瑪》的風景畫和一件中國古代的青銅器《馬踏飛燕》是他熟悉的。
亞西說:“這都是我祖先收藏的,其中大部分來自于你們那個世界。”
有一面墻上繪著一幅黑白灰三色的壁畫,構圖看似隨意,卻統一有序,用厚重的色塊和夸張的結構表達了一種激情的語言。
他看著眼熟,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名字了。
“那是我母親畫的,她一直想得到《格爾卡卡》,很遺憾一直沒能如愿,于是她就比著原作畫下了這幅壁畫。”
經亞西這么一說,云啟重想起來了,畫的內容正是名作《格爾卡卡》》,在藝術方面,他是一個小白,心中只有客觀的記憶而無主觀上的理解。
亞西說:“我母親還收藏了一幅繪畫作品,作為系列它不是完整的,據說那位藝術家的其它作品像被遺棄的垃圾一樣不存在了,藝術是生命群體的一種精神展現,我不能理解你們現在的人文心態。”
云啟重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隱光》,記得書的序言里有這樣一段話:當藝術家們探討藝術是否要拋棄和諧與統一,是否是對現實的疏離和徹底否定,是否是在追求現實中尚不存在的及對現實的先期把握之后,開始懷疑藝術存在的真實性的時候,一位叫南宮承的以另一種角度把藝術從感性上升到理性認識,提出科技極端效應下的藝術理論,即藝術和新思維下的科技相結合,并創立了“四大宇宙效應藝術”,但他的理論沒有被世人接受,更沒有想到二十年后一次短暫的科技革命,藝術成為科技下的附庸品,從此藝術的概念就逐漸在人們的意識中滅亡。今天,人們充分享受物質文明的時候,幾乎沒有人再去討論“藝術復興”的時代何時到來。如果說藝術是時代文明的產物,那么與之對應下的人類文明將走向何方?
他現學現賣,說道:“你無法理解是因為兩種人文秩序的格格不入,我無從判斷是因為我生存在這個特定的時代,我記得少年時讀到的一句話:‘藝術作品的生命就在于滅亡’,大概是說藝術具有時代文明里程碑的作用,它在滅亡中新生,而藝術概念的滅亡,我想它應該預示一個全新時代的到來。”
亞西勉強同意他的觀點,她沒有母親那樣的藝術天賦,所以沒有繼續深入這方面的探討,這讓云啟重如釋重負。
離開宮邸,亞西隨意帶他轉了轉。
她說地球內部像她們這樣的地方可能不止一處,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太平洋海底的魚人部落,其文明程度同樣不低于地面上的人類。比起亞西王國,魚人部落的存在已經不能讓云啟重感受到意外了。
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地球,但云啟重始終覺得自己屬于正統的地球人,而亞西則被他定義為“亞西族人”或是“里基尼斯人”
亞西指著遠處的一根柱子,說這樣的柱子還有五個,除了這根,其余的均在亞西族地域的邊緣地帶,它們是地面人類遺棄的深層鉆井,他們之所以采取容忍的態度,是因為用不著地層中的能源,畢竟他們也常到地面上獲取必要的資源,同時也不想因為地面上的人類打不下鉆井而深究其因。
“四十年前,那時我還小,認為好端端的天幕破了幾個窟窿讓人反感,我母親說人類需要生存,各取所需是應當的。”
云啟重被她說的“四十年前”嚇了一跳,怎么看她也不像四十多歲的人。“如果我們知道下面有你們這樣好的鄰居,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亞西疑惑地說:“真的能這樣嗎?”
云啟重被問得一楞,久久才說:“也未必。那時恐怕就不止這些伸下來的柱子了。”
云啟重敲了敲柱子,傳來一陣輕微的金屬聲,外面渡了一層和“天幕”一樣顏色的鉻類化合物。
“他們鉆井打到這里沒有發現異常,你們是怎么做到的呢?”
“古羅的切阻技術。”
亞西從身邊摘下一個水果,外表象桔子,但里面果實的質地像香蕉。云啟重咬了一口,笑道:“看來我們的味覺是相似的。”
“因為我們會飛,你就認為我們是異類?”
“這是肯定的,我幾乎不能認為你們是地球人。我小時候,常想地面上既然有人,天上就一定有會飛的人,水中也一定有會游的人,稍大一點,就覺得這想法好可笑,于是就認為那是神話傳說中的精靈古怪,但沒想到真的有會飛的人,而且生活在地下,照這種邏輯,生活在水中的人是在天上嗎?我實在想不通。對了,龍可以,我們中國人是龍的傳人,可惜龍只存在于傳說中。”
云啟重的一句玩笑話,引起亞西的反問:“邏輯?何來的邏輯?”
他又想起那本書。南宮承從藝術載體之一的繪畫藝術入手,完成了“四大宇宙效應藝術”系列創作,提出藝術和新思維下的科學相結合及藝術對科學的啟發與良性約束的理論,指出邏輯作為哲學與思維基礎審度的標準,往往會無情地制約、曲解違反常規的新生事物,甚至將其扼殺,并和他的友人共同向世人系統地闡述了“迂回遞推”式的傳統思維方式正引導人類科學走向極端,這種畸形的發展不僅阻礙地球人類走向宇宙真體文明,同時也將導致人性的湮滅。這種效應繪畫藝術對科學的啟發在于具備科學靈性的人對它的解讀,它對科學的良性約束在于藝術與科學同為情感思想的產物,離開藝術的科學最終將走向野蠻的一面。他們的觀點當時沒有被世人接受,人們責罵兩人是歪曲藝術的瘋人,迷惑人類靈魂的毒蟲,阻礙時代文明的妖惡,兩人更沒想到或說是根本就不知道二十年后由此引發的一次短暫的科技革命之后,藝術成了科技的附庸品。
云啟重感嘆道:“是呀,本無邏輯,邏輯無非是強加歸納下的條框罷了!”
亞西說:“這就是你們所謂的邏輯?”
“大概是的吧,這種邏輯之下,科技終將走向野蠻的一面,對于野心家、霸權者而言,這正是他們需要的。”
“你想成為嗎?”
“怎么可能呢?我流落到這里,像一個野心家嗎?如果你認為我有這種想法或者可能會產生這種想法,我勸你盡早把我解決掉,因為一個野心家遲早會把別人的秘密占為己有的。”
說話間,亞西忽然說古羅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