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特所指的熱帶原始森林位于赤道附近,沸那河東岸流域,地圖標注名稱是:里基尼斯。
這片疆域環境惡劣,人煙絕跡。阿蘭特之后,這里也沒有受到多少關注,直到二十一世紀初,里基尼斯發生一起震撼全球的恐怖案。2003年,來自三個國家的十九名考察隊員從里基尼斯返回后,相續在一年之內神秘暴病身亡,時至今日仍為不解之謎。
有一種觀點說他們觸犯了神靈的棲身之地,被神靈賦予了惡毒的咒語,這種說法當然是無稽之談。
阿蘭特對“DRT”雙性活性酶的發現遲遲不能被證實,應該和人們對里基尼斯的畏懼有一定關系。
里基尼斯森林似乎只有黑夜,即使在白天,森林里也如“繁星”密布的夜晚,真正的黑夜來臨時,這里的一切生物因驚于森林的死寂而不敢喘息,它仿佛就是鬼魅擁擠的世界,猙獰地吞嚼每一寸空間。
云啟重游蕩在其中,自我感覺像極了一個迷失路途的亡魂。
在這里,他先后見到兩個原始部落,他們的生活方式幾乎可以認為是人類蒙化初期的活標本,他們不存在道德觀念和家庭概念,一切行為赤裸裸地靠生理需求支配,他們無視死亡,認為沒有生息的肉體是神靈對強者的賜予,活著的人有權進行分享,包括同類的身體。
他吃驚地發現原始部落的人對血緣的認同竟不如動物,除了他們外部的生理特征,從他們身上根本看不到地球人類的生活習性和文明痕跡。
進入里基尼斯森林的半個月里,他始終保持平靜的心情。
堅定的信念是他最好的資本。
一天,他在里基尼斯上空發現一架類似“海盜”卻無槳片的直升機,飛行物徑直落入右前方的森林中。
他感到奇怪。它的飛行軌跡完美得無懈可擊,不可能是墜機,難道叢林中有機場?他迅速來到剛才目擊的地方,卻不見任何空地。
那架造型怪異的飛行物像是他的幻覺。他想,唯一的可能就是機場被巧妙地隱蔽了。
想糊弄他可沒那么容易,他飄然落入密林,和他在別處所見的沒有任何區別,林中陰暗潮濕,黑暗中有無數種輕微的異聲,仿佛能擰出水的空氣混合著濃重的腐腥味。
驀然間,他眼前的景物如同被撕開的畫卷。叢林中大約有一片九百平方米的區域,像老式手風琴悄無聲息地收攏在一起,露出一個等邊五邊形的黑洞,一束橘紅色的光柱托起一架無漿直升機,外型與他之前見到的一樣,但體積大了兩倍有余,飛行物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就極速消失在東方。
云啟重無比興奮,在叢林閉合的一瞬間,他飛進入口。
這是某個國家在這里建造的地下軍事或科研基地嗎?興奮之余,他心中也充滿了疑惑。
下落近百米后,鍍著銀鉻粉的地層便向四周無限伸展開去,大約每間隔五秒,銀鉻層就閃耀一次流光,使得整個空間充滿魔幻色彩。
“天”的高度在九百米左右,地面建筑呈蟻巢狀,矮小且少有棱角,除了一片片建筑和一些長滿植被的空地,這里不見一條道路,因為這里的人們會飛。
顯然,這里既不是軍事基地也不是科研基地,而是一個人類未知的地下新世界。
如果按經典力學定律,他們離地心更近,引力越大,重力越大,可他們會飛呢?這怎么解釋?
他們的外形特征和地球人類一樣同是左右對稱結構,除了膚色是暗藍色的,他們五官特征屬于東方人,黑發,五官柔和,眉骨平緩,面容豐潤飽滿。他們操著一種譯音器也無法翻譯的語言,估計把最專業的人類學家請來,恐怕也難說清他們的祖先屬于何種分支。因為他們很可能自始自終就生息在這里,并完成獨特的進化過程,否則他們怎能有如此奇特的身體機能呢?
難道是移居此地的地外種族?
他不禁想起了“眼珠”,如果不是她的膚色與這里的人們有著明顯差別,他幾乎認為“眼珠”就來自這里了。
“歡迎你,朋友!”
云啟重一愣,這聲音來自何方?幽遠卻如此清晰!是和我說話嗎?不會的,他們看不到我。
他自信隱身沒有任何問題,但還是下意識地檢查了一遍。
那聲音又響起:“朋友,你聽到的聲音來自你的大腦,是我們在和你進行思維聯感。”
云啟重對“思維聯感”這個名詞并不到陌生,但那是地面上的人類一貫所指的“人機定位對話”,可是他才剛剛進來,如何定位的!
不可思議的世界發生著不可思議的事件。
“朋友,我們看不到你,但可以捕捉到你的思維。”
沒錯,他被發現了。
心驚之余,他心存一絲僥幸,但轉念間就感到這樣更可怕。他不禁惱怒,這不公平,卻無力改變。
“如此說來,我在他們面前比祼體還要裸體了,他們無視我的軀體,卻又能把我心里想的看得一清二楚。”
“朋友,如果你是友好的,我們將給予令你滿意的保留。”
“我來到這里純屬無意,不抱任何目的,因為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地下世界,如果我的闖入冒犯了你們,還請你們原諒。”
“我們愿意相信,那么,歡迎你,我們的朋友。如果你想了解這里,請你現出身形,會有人接你來這里。”言辭雖然十分禮貌,但婉轉中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云啟重停留在半空中,心里很不踏實,仿佛自己此刻應該抱住一棵大樹,或是雙腳應該感受一下堅實的地面。
他猶豫了片刻,心想:“我們之間的思維聯感受僅是單方面的,這不符合上面人類的行為邏輯,我來到這里純屬偶然,不帶有任何敵意,但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么想的,又將如何對我,所以我必需有所保留,當然,我可以離開,我自信你們阻攔不了我,但好奇心的驅使以及你們可能的確不會對我以敵相待,同時我也相信你們不放心我就此離去,因為在我到來之前,上面的世界應該和我一樣,對這里都是一無所知的,所以我們之間應該相互有點交待吧?”
“你是對的,可以理解你的顧慮,現在你注意看一下四周,看到兩位身穿紅衣的人,你就跟著他們來,到我們這里就可以做到思維上的平等互知了。”
云啟重舉目遠眺,果然看到兩個紅衣衛士守在空中,他們已經接到命令,轉身向左下方飛去,跟著他們來到一座較為高大的“蟻巢”前,紅衣衛士落下,隨同站在門口的另外兩人躬身向他致敬。
他何時受過這樣的禮節,差一點熱淚盈眶,但沒有因此放松警惕。進入橢圓形的大門,他回頭看見那四個人仍保持躬身的姿勢。
“哎!我又想多了,他們看不到我的,人家原本就是那樣的站姿,瞎感動什么呀!”
地勢漸低,走道漸寬,兩側墻壁透出一種炙熱金屬的紅光,百米后,走廊到了盡頭。云啟重心想,莫非把他騙到這里監禁起來?他試探性地把手抻向墻壁,除了如入棉絮的感覺外,沒有硬性的阻擋,說明隱身穿越仍不是問題。
“朋友請相信我們。”
話音剛落,云啟重眼前裂開一道鋸齒狀的門,不知是他心理作用,還是確實存在一種特異的引力,他進去時感到有一種身不由已的被動。
過于寬敞的大廳讓人感到壓抑,廳中仿佛流動著淡紅色的空氣,一面墻上嵌著一塊巨大屏幕,屏幕又分成數十個單元,他注意到其中一個單元的屏幕上顯示著一組跳躍的類似脈沖的曲線,屏幕前站著一位長發披肩,面容蒼老得像是從上一個紀元過來的人,臉上的溝壑仿佛滿載著一個古老民族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