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消息總還是有的。西蒙貝比整理出的虛擬場景技術已交付工程組，“鐵虞”還作了必要的理論講解。由此看來他對人腦的研究和開發(fā)是可持續(xù)的，斯蒂文現(xiàn)在感興趣的是“全腦人”，是人類智慧的極限，其次才是“星戥計劃”的進展，他覺得虛擬場景技術只有在逃亡時才最實用。

腦細胞功能轉化是西蒙貝比早就掌握的技術，他暫時把鐵虞的大腦分成三個區(qū)，他對斯蒂文解釋道：“他此次出行任務主要是供我們觀測他的具體行為，在研究階段，這是必要的，目前他表現(xiàn)正常。‘星戥計劃’的負責人中途不易換人，他仍是最佳人選，這也是統(tǒng)帥你的意思，他正在主持‘中樞智控升級’的綜合定位，為了更有效率地全面升級，取得更為準確的數據，他初步設想把虛擬場景技術運用到里面。剩下的就是專供試驗用的一個區(qū)。在他完成以上使命后，將會三區(qū)合一，相信‘星戥計劃’告捷的時候也是你掌握人類智慧極限的時候?！?

斯蒂文的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啟用西蒙貝比這樣優(yōu)秀的人才，充分說明自己的遠見卓識。他感謝皮爾南多的無知，否則他哪有希望擁有人類最高境界的武器！他想應該給即將出現(xiàn)的“全腦人”起一個名字了，總不能還叫他“鐵虞”！

通過這些天的觀察，西蒙貝比絲毫沒有覺察到斯蒂文有何異樣。鐵虞被抹去的記憶中分明有對斯蒂文的懷疑，認為斯蒂文和前任統(tǒng)帥除了面相不同，實質上卻是同一個人，而且證據確鑿。斯蒂文看到的那段記憶再現(xiàn)并不是完整的。他不想招來殺身之禍，所以一直隱瞞著這個事實。帝國組織另有真正的幕后人，這是組織所有成員都已認定的事實，無論誰當統(tǒng)帥，他們永遠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并不影響個人狀態(tài)。

當時，鐵虞的懷疑的確令西蒙貝比震驚，斯蒂文不是真正的人類，這與他的學術領域有驚人的相似之處，現(xiàn)在的鐵虞完全可證明這一點。當初他提出開發(fā)人類智慧極限的觀點，就是想通過斯蒂文來看幕后人的反應，正如他希望的那樣，斯蒂文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為此，他竊喜不已，再次證明了他在腦科學上仍是無人可替代的先行者。然而，他喜悅卻不輕松。

西蒙貝比為了便于研究、調用，相應于鐵虞被劃分的三個腦區(qū)，簡單地稱之為“鐵虞1”，“鐵虞2”，“鐵虞3”，并且利用鐵虞的虛擬技術制出他自身的影像，結合他的第二腦區(qū)指揮中樞智控升級。

西蒙貝比按慣例巡視四組。

“鐵虞”正在把升級后的中樞智控模型輸入虛擬的月球場景中，部分工程人員按指令進入各自的角色，大跨度的場景轉換，他們被一種新鮮的環(huán)境包圍著，至少有一種夢幻般的置身月球上的感覺，從那面全景屏幕中不難判斷他們的指揮中心處在一個環(huán)形火山的谷底，隱隱約約能看到溝壑陡峭的火山內壁，火山口像密室的窗戶。調試人員正走在月球褐色的地表上，遠處一座座環(huán)形火山，像大地吹出來的喇叭。在“月球計劃”一期工程中已經對月球引力改造完畢，所以行走起來除了略感輕松，和在地球上沒有兩樣，褐黃色的地平線切出的視野讓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宇宙的深度與浩瀚。以前他們在試驗時見到的是電站和資訊中樞縮小的模型，現(xiàn)在它們就在眼前，如同一篇狂想的樂章。在月球貧瘠的地表上，它們是人類文明的觸角，他們仿佛聽到生命的悸動。如果說這一切僅是視覺上的虛幻，那么令他們不可思議的是觸覺也是極為真切的，不僅感受到物體的質感，甚至還聽到物體相互撞擊、相互磨擦的聲音，而這些物體又是不存在的。他們的呼吸也不似在地球上那樣溫濕、柔和了。

鐵虞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隨著月球改造計劃的深入，當我們真正踏上月球，它不再是原始、貧瘠、荒漠的------?！?

中樞智控升級在高效有序地進行著，西蒙貝比幾乎忘記了這僅是一次綜合試驗。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觸虛擬場景，信息技術不是他研究的領域，他有許多不解，然而面對真假難辨的場景，面對正在發(fā)生的事實，他被感染了，嘆服鐵虞那百分之十的大腦竟然發(fā)揮出如此的智慧，展現(xiàn)在腦海中的未來更讓他有了妙不可言的快感。

他把“中樞智控”的裝備任務交給金拓奐，金拓奐說不論它的難度有多大，他都會在七十二小時之內準確無誤地完成全部裝備。金拓奐自定期限，而且用這么短的時間，西蒙貝比聽著感到極為爽快。

索莫里昂沒有那些感受，他是留守虛擬場景外的人。他原以為鐵虞走后，自己會成為四組的靈魂人物，卻沒料到中將遙控指揮一切，不僅不放權，而且還把他晾在一邊。這種反差讓他感受到的只有權力的誘惑。他忌妒鐵虞，尤其從屏幕上看到西蒙貝比一臉興趣盎然的樣子，那種滋味就像吞了一把鹽。

西蒙貝比想起斯蒂文的交待，雖然他沒有斯蒂文那樣焦躁，但也認為養(yǎng)著核查小組不是讓他們吃白飯的，無論怎樣的事實真相，核查小組到現(xiàn)在都應該有一份報告了。

索莫里昂終于找到一個自認為有價值的話題，不失時機地說：“西蒙博士，自從中將走后，我發(fā)現(xiàn)泰姆這兩天和以前不一樣，好像有什么心事?！?

其實西蒙貝比并不喜歡他，不過收用一個心腹，他能為你干點什么才是最主要的。他讓索莫里昂盯著點，他不想四組再出一個弗比曼。

虛擬場景把泰姆帶到一個新奇的世界，他看到鐵虞具體的智慧，兩股智慧的力量在握手。然而，鐵虞的變化讓泰姆感到自己是個孤獨的人。以前他們多數是面對面交談，雖然也有視頻交談的時候，那時一直都覺得他像自己的兄長，可現(xiàn)在，他的冷漠，他空洞的眼神，完全不是以前的他。那種握手更像是疏離的開始。

夢想成真了，激情在冷卻。在回首的瞬間，他猛然顫栗起來，帝國組織把中樞智控規(guī)模升級，只有一個事實——霸權與壟斷。他意識到鐵虞早就有了這種暗示，但那個時候，他是狂熱的，把電力與資訊賦予生命就如同賦予自己生命的意義。正因為如此，比起自己的醒悟，他更無法理解現(xiàn)在的鐵虞。

西蒙貝比知道他們兩人關系比較密切，但從鐵虞的記憶中尚看不出泰姆有叛離的企圖。他想索莫里昂可能有點夸大事實，泰姆大概覺察到了鐵虞的突然變化，一時難以接受，才顯得比較郁悶，這很正常，對此不必多慮。

他很高興自己能在任何時候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就在他覺得自己的確是個將才時，傳來了一條十分糟糕的消息：前往阿方斯的核查小組被一駕不明飛行物跟蹤了。

他在核查小組指揮中心看到的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工作人員緊張得臀部離開了座椅，不堪重負地彎著腰。

他想，面對突發(fā)事件不能保持頭腦冷靜，肯定要出差錯，這是一個團隊致命的弱點。他的感慨就像場景外的對白，沒有這種解釋，他哪能滿足自己呢？

坐陣核查小組的調查官歐巴拉一臉苦瓜相。他說核查小組成員從阿方斯返回的途中被一駕來歷不明的飛行器跟蹤，他們試圖把它擊毀，然而發(fā)射的高能粒子束對它就如同普通的光束，不僅全被它吸了進去，而且它還能把高能粒子束隨意彎曲，奇怪的是，它的存在就像一個點，他們用盡各種方法都捕捉不到它的圖像，對此，指揮中心也無能為力。

“你們的調查有結果嗎？”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嚴峻的時刻，但在西蒙貝比的腦海中，阿方斯的調查才是最關鍵的。他平緩的語氣，歐巴拉聽著感到陰森。

沒有結果的調查是最壞的結果，而且被人跟蹤已經是事實發(fā)生的意外，也就是說意外沒有換回任何價值，西蒙貝比無法不驚訝他們的低能。

西蒙貝比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們想辦法甩掉它！被跟蹤的后果你十分清楚。”

“可是他們從印度洋駛到太平洋，已經在南太平洋兜三圈了，還是甩不掉對方?！?

“還要我教你們怎樣做嗎？甩不掉就讓他們去死！我要的不是吃白飯的蠢豬?！?

這肯定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歐巴拉想到帶隊的是阿邁德，那個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情人，心里就戀戀不舍。送掉情人的性命，他做不到，然而西蒙貝比的命令又是不能違背的?，F(xiàn)在誰都知道西蒙貝比是斯蒂文的代言人，他說的就等于斯蒂文說的。

歐巴拉顯然是那種有點思想，但缺少魄力的人。他吞吞吐吐地說：“這樣做雖然干凈利落，但他們不是敢死隊，可能不會接受這個事實，我想，我想------。”

西蒙貝比不耐煩地說：“現(xiàn)在不是他們能否接受，而是我們怎樣去做。你已經失職，還需要我再告訴你一遍嗎？”

他的情緒徹底被攪亂了。他想他的決策是對的，問題是歐巴拉能否認真執(zhí)行。他一向認為越是裝出可憐相的人越是不能信任。以剛才的情形，歐巴拉像有所顧慮。他不怕別人不聽他的，但在這件事上，他擔心歐巴拉的拖延會造成不可補救的后果，那時他就真的無法對斯蒂文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