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程僧第一次遇見謝千千。

彼時的他，還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鄉村土包子。

那天，他去山下采藥。

天色有些暗了，今日若是還找不到什么像樣的草藥，那母親治病用的藥就換不回來了……

看來今晚得找個亮堂的地方，抄抄佛經，送給那萬佛教的小僧尼了。

程僧心里想著，突然聽到前面的灌木叢里，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程僧神色戒備，看這天色，大約是什么妖獸。

從背簍里迅速掏出短刃，握在手上。

聲音很快就沒了，周圍靜謐，只有風吹拂草地，沙沙的響動。

程僧沒見到野獸出來，也依然不敢放松。

俊美的臉上滿是不解。

不過，倒還是趕緊回去為妙，程僧心想。

畢竟他沒有修為，只是一個普通人。

轉身，程僧便打算悄悄離去。

突然，草叢中又是一道響動。

程僧渾身汗毛豎起，連忙轉回來，警惕地看著眼前。

“嘶……”一道極其微弱的，女子的呻吟聲響起。

程僧聽見那道軟軟糯糯，可似乎狀況不太好的聲音，不知怎的，心頭一跳。

但是整個人也放松了下來。

是名女子。

長呼了一口氣，程僧把刀收起來，上前查看。

掀開草叢，程僧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一襲白衣染了血，凌亂的發絲，狼狽的模樣，卻遮不住絕美的容貌。

櫻桃小嘴、白玉肌膚、纖纖腰肢。

微微蹙著的眉頭讓女子此刻顯得十分脆弱。

也不知道，這雙眸子睜開后，會是什么樣子……

就在他呼吸局促不安的時候，突然，女子的嘴唇微微動了：“救我……”

程僧這才清醒過來，一臉懊惱。

村中也有美麗的女子，可他從來不愿多看一眼。怎么如今自己見到這受傷的姑娘，腦子里就……

認真再看，程僧看得出，女子是摔下懸崖的，傷勢很重。

程僧小心翼翼地給女子簡單包扎了傷口，抱著手上輕飄飄沒什么重量的姑娘，乘著星光離開了這里……

一個月后……

程僧最近很辛苦。

因為家里多了個人。

母親心善，雖說家里貧窮，沒辦法再養第二個人。

可畢竟是條人命，只能先給姑娘用著藥。

可纏綿病榻的母親沒辦法供給藥品，程僧只能一個人出去采藥換藥，抄寫佛經。

程僧沒有靈力，大雪天到外頭蹭燈火，整張手結滿了凍瘡。

可是心里始終有著一股力量，在支撐著他。

想到家里的人，程僧薄唇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加快了抄寫的速度。

今晚若是能把這兩本抄完，明兒就有藥錢了……

第二天清晨，從藥鋪興沖沖趕回家的程僧，在家門口仔細拍了拍帽子上的露霜，哈了口氣，暖和了一下凍爛的手掌，這才推開家門。

“娘，我……”

啪嗒一聲，包好的藥掉在了地上，要說的話哽在了喉頭。

只見穿著粗布衣裳的姑娘，正低頭，扶著墻板慢慢走著。

聽見聲音，女子抬起頭，一雙盈盈水眸帶著疑惑，仿佛會說話一般，清澈的眸子里，是自己清晰的身影。

程僧面色瞬間漲紅，下意識地把手收回自己身后。

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樣，把地上的藥撿起來。

“這是藥，給你喝的。”程僧把藥包遞過去，干巴巴地盯著姑娘，來了這么一句。

一雙桃花眼都變得局促不安，絲毫沒有勾人的模樣。

眼見著女子久久未接，程僧突然想起，女子傷勢未好，現在恐怕連站都站不穩。

懊惱一下子涌上心頭，程僧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卻見到女子盯著他，突然，撲哧一笑。

“呆子。”

一個風鈴般的聲音響起。

好像羽毛，撫過了心頭……

鵝毛大雪，破舊的木屋里，兩雙明亮的眸子，彼此的身影交織在一起……

……

后來的事，就這么順理成章。

程僧和女子相愛了。

女子告訴他，她叫謝千千。

至于為什么掉落懸崖，千千緘口不提。

每當這個時候，程僧總會感覺到心口一陣疼痛。

那一日，千千身上的白色裙子，他看的出來，所用布料極好。

她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可是她究竟是誰，自己卻一無所知，甚至，連為什么千千會出現在這里，自己也不知道。

……

有一日，程僧剛采完藥回來，他看見千千正從一只白色雪鷹爪子上，接過來一張紙，然后邊看，邊親昵地撫摸著鷹背。

程僧的笑意凝固在臉上，背簍掉在了地上。

謝千千一回頭，剛好看見神色慌張的男人。

程僧似乎很緊張，沖過來抓著她的手。

“千千，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兩人相戀一年，從未有逾禮之處，可那一日，程僧吻了謝千千的額頭。

……

“為什么？”程僧眼里滿是不敢置信。

他不知道，為什么母親不愿意答應讓他娶千千。

千千，都已經答應嫁給他了啊！

“沒有為什么，咳咳！”母親一向軟和的聲音，居然變得十分冷硬，“如果，你要是娶了謝千千，我就死在你面前！”凌厲的眉眼看著最疼愛的兒子痛苦的模樣，程母語氣放緩下來，“聽娘的，千千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你惹不起……村里王媒婆給你說了一戶好姑娘，你年后就把她娶回來……”

程僧正要辯解，身后傳來碎裂聲。

咯噔一聲，程僧心頭一亂，回頭望去。

千千清澈的眸子里，溢滿了委屈的淚水，轉身就跑出木屋。

程僧回頭，壓抑著怒火，到底沒忍心呵斥母親，低低地說了一句：“我這輩子，只娶千千！”

說完，轉身去追謝千千。

那是千千第一次對他發脾氣。

他雖然心疼千千，可是心里卻止不住的歡喜。

這一年多，千千就像是沒脾氣一樣，在他跟前從來都是笑盈盈的，可卻讓他感覺，千千隨時都會離開他。

這是第一次，千千在他面前發火，那么真實，那么生動，那么活潑……

或許是男人熾熱的眼神燒著了謝千千，一直瘋狂輸出的小嘴，停下了。

連綿起伏的白色山頭，兩人相擁著親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