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中，路明非綴在隊尾尾巴后，不遠不近的跟著。

前邊的人聊的熱火朝天，但聊天內容都在路明非的知識盲區內，他聽不懂，自然也插不上話。所以只能像個透明人，在關鍵的時刻才會附和出聲，發出合群的聲音。

“好耶！”熱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所有人都在歡呼，“小天女威武！”

路明非豎起耳朵，聽了個大概。

原來是班里的富婆蘇曉檣打算承擔這次聚會的后續消費，邀請他們去酒吧體驗氛圍。

路明非不想去酒吧。比起酒吧，他更想去網吧開臺機子，在群里吼一聲拉夠兄弟，打一場多人星際游戲。

雖然他現實存在感低，但在游戲頻道，所有人見到他的id，都會尊稱一聲路神。

路明非覺得自己心情挺好，因為等會有免費酒可以喝。

他晃悠著腦袋，無聊的盯著前邊兄弟的腳后跟。從這里走到酒吧還要很久，沒人陪他聊天挺無聊的。他在文學社里最熟悉的人是陳雯雯，那個隊伍里穿白色連衣裙的漂亮女孩，也是路明非加入文學社的原因。作為網癮少年路明非自然不會對干巴巴的文學產生興趣，但還是經不住陳雯雯盛情邀請，不然他每天下午提前兩個小時回家打游戲多好？

但現在陳雯雯被眾人圍住，嘰嘰喳喳的聊著。她是班里除了“小天女”蘇曉檣以外人氣最高的。所以路明非根本沒有機會和她搭上話。

另一個可以說上話的是同桌柳淼淼，她常分給路明非零食，但今天她好像沒來。

路明非伸著脖子向前張望，沒能看到柳淼淼的身影，想著人家是不是生病了，晚上要不要發個信息關心一下同桌。他忽然聽到身后響起一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后邊還有人么，難道還有比他路明非更沒有存在感的家伙？被落在后邊也沒人發現？

路明非扭頭向后看，但什么都沒來得及看清，只見一道黑影撲過來。下一刻，他措不及防，被一記飛踢踹在左邊的屁股瓣。

“哎呦！”

路明非痛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起飛了，在巨大的力道下飛出幾米遠。

路明非趴在地上哼哼，慘叫聲貫徹整條巷子，余音不絕。當他睜開眼，悲催地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在他身上。

“臥槽，什么情況！”隊伍最后的兄弟全身哆嗦了一下，愣住了。剛才從黑暗中穿出一道黑影，著實把他嚇的不輕。

“你……沒事吧？”陳雯雯蹲下身子想去扶路明非，但被他臉上猙獰的表情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靠了過來，路明非就像空巢老人一樣體會到了久違的關注，但他不想以這種方式啊！

“有人踹的我！”路明非連忙解釋自己摔倒的原因。

路明非話音未落，就看見黑暗里走出四個殺氣騰騰的青年，為首的那一個手里翻出一把折刀，肩頭還有沒洗凈的刺青瘢痕。

“刀......”趙孟華哪里見過這種陣勢，最初他以為是路明非那個混小子不長眼睛，擋了道，被踹一腳也是活該。但看混混們殺氣騰騰的樣子，這哪里是被擋道了，他們簡直是要殺人越貨啊！

他回頭看了一眼隊伍中唯二的女生，暗地揮手讓她們先走，自己先去交涉一下。

趙孟華走出人群，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在打顫。雖然他口才一直很好，是校辯論會的成員，但遇到喝得醉醺醺的混混，也很難跟他們講清道理。

果然，趙孟華剛靠上去，還沒張嘴，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上了為首的大哥一拳，然后被拽住衣領。

“小子長眼干什么？別擋道！滾！”

趙孟華被甩回去，同學們接住了他。

混混頭子把刀收回口袋，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就幾個學生不值得動刀動槍。

“仕蘭中學的？都挺有錢的是吧？喝酒能不能帶上哥幾個？”領頭大哥兇神惡煞的目光落在蘇曉檣身上。

蘇曉檣在眾人身后仍然嚇得瑟瑟發抖，嬌生慣養的她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平時她出門在外都有司機和保鏢跟著。保鏢是剛退伍的兵哥哥，一米九的大個，看上去就很有安全感。但今天她是偷跑出來的，保鏢沒跟著。

混混們圍上來，開始有意無意的推攘。他們沒打過群架，不知道推推嚷嚷是什么意思，下意識后退。當反應過來已經無路可退，一群人被堵在墻角。

其實他們人數要比混混們多一倍，雖然打正面打不過，在人數差下逃跑還是很好跑的，但是肯定會被留住幾個。看著混混們不善的表情，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忽然，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跑！”

所有人一擁而出，差點把醉醺醺的混混們撞倒。

為首的人眼疾手快，抓住處在人群末尾的黑色身影。

“蘇曉檣？”路明非大吃一驚，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剛才他和蘇曉檣都被擠到最里邊，所以跑的時候拉在最后，但他是男生，自然要比蘇曉檣跑的快幾步。

“跑？我看你往哪里跑！”混混作勢要扇在蘇曉檣臉上。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轉身加速，以鐵頭之勢撞在抬手的人肚子上。混混捂著小腹蹲下，蘇曉檣則借機掙脫。

“快跑！”路明非拉上蘇曉檣的手，像只猴子一樣在巷子里靈活地逃竄，但蘇曉檣穿著高跟鞋跑不快，沒跑兩步就連著路明非一起拽倒。

“對不起，對不起。”蘇曉檣貼著墻哭。

哭有什么用！路明非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人圍上來。他們沒管蘇曉檣，全部圍在路明非身邊。

“喜歡英雄救美？”混混們怒氣沖沖的圍了上來，抬腳踩在路明非身上。

“救命啊！”蘇曉檣縮在墻角，喊得聲音嘶啞，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發現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著路明非被按在地上暴打。

蘇曉檣意識到沒人會來救她們。她猶豫了一會，忽然鼓起勇氣，脫掉鞋子，用足力氣砸了出去。

鞋子砸到為首的頭上，他面目猙獰的轉臉，嚇得蘇曉檣閉上眼然后開始啊啊啊的大叫，但直到她把嗓子喊啞了，但也沒人管她。

那個被砸的混混只回頭看了一眼，便回去接著踩，只不過腳下的力氣更大了。

混混們越踩越熟練，越踩越有節奏，四個人像跳起了一支踩踏舞，噠噠噠地圍著路明非轉動。

蘇曉檣懵逼了，原來嘲諷單位比柔弱妹子更能吸引仇恨值？

路明非雙手抱頭，數不清的腳落下，他像一只蝦米一樣縮著身子。雖然路明非沒打過群架，但對電影里主角挨打的畫面記憶深刻。他很喜歡這種電影，被打的遍體鱗傷的小子忽得翻腕抓住正要落下的腳，臉上流露出一絲憐憫，用最平淡的語氣說：“我最討厭別人踩我臉了。”

但他說不出來這種話，因為一張四十二碼的鞋已經踩在他的臉上。

路明非后背上被踹了一腳，他喘不過氣，臉貼在冰冷的地面上，看著蘇曉檣靠在墻上哭。

路明非的意識開始恍惚。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一抹純白的裙裾在巷口的微光中上下翻飛，纖細的小腿若隱若現，腳尖點在地上起落，那道身影輕盈得像是涉水過河的白鹿。裙裾下，那雙筆直修長的腿仿佛要劃破冰冷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