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了得？”趙老爺聞言怒了，“衙門這么做，豈不是顯得我們這些士紳刻薄寡恩，喜歡盤剝災民了？”

“我趙老爺行善積德，樂善好施的形象豈不是全毀了？”

“是啊，那班頭李世也太不懂事了?！毙P趙福聞言立即附和。

大家都是壞人的地方，就容不下好人，因為這時候好人就是另類。

而且有了好人這個參照物，會讓百姓很快認清，誰才是他們真正的敵人。

“趙福?！壁w老爺冷聲道。

“小的在?！?

“帶上所有家丁仆役，假扮成災民，到他們那邊去吃?！壁w老爺道，“吃了一輪吃兩輪，絕不能讓真正的災民吃上賑濟粥，然后在百姓當中宣傳陳林的口碑?！?

“要是被衙役們發現了怎么辦？那些衙役一個個都眼尖得很，而且認識我們。”趙福道，“他們會不會把我們抓起來，甚至法辦？”

“他們敢！”趙老爺道，“老夫相信，李世還沒那個膽子?！?

“他是識時務的。”

“如果他非要這么干，除非不想在清河縣混了?！?

衙役們粥廠那邊，主導人員其實是楊崢，然而趙老爺卻只知道李世……誰讓他是班頭呢？

也就是說，楊崢頭上，還有李世這么一個小高個頂著。

相同的一幕，也發生在唐老爺的施粥廠。

南門，衙門施粥廠。

一干衙役正忙的不亦樂乎，有的熬粥，有的分粥給災民，有的維持秩序，分工明細有條不紊。

楊崢看著有序領取救濟糧的災民，微微點了點頭。

現在唯一的欠缺就是賑災糧不夠多，這樣的賑濟維持不了幾頓。

不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兩萬石賑災糧，士紳要拿，縣令要拿，剩下來用于賑災的不足十分之一。

“二郎，你看?！本驮谶@時，一衙役向楊崢努了努嘴。

楊崢抬眼望去，然后就看見趙家唐家的家丁和仆役，假扮成災民加入到了領粥的隊伍當中。作為清河縣的衙役，對自己城里的人肯定一眼就能認出。

這群人極其囂張，一進入隊伍，就粗暴把真正的災民擠走。

維持秩序的衙役不敢過問，災民敢怒不敢言。

“頭兒，怎么辦？”名叫做張懷的衙役向李世問道。

“還能怎么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唄。”李世道，“這兩位老爺連大人都惹不起，我們還能怎么辦？”

“也是?！迸赃叺难靡鄣?，“敢和兩位老爺作對，除非不想在清河縣混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群假災民肆無忌憚的搶走了真正災民的口糧。

然而就在此時，楊崢突然緩緩走到煮飯大鍋面前。

從地下抓起一大把泥土，用力捏碎，細沙源源不斷的從他指縫間落進了鍋里。

最后楊崢還拿起舀飯的大勺子，在鍋里猛攪了幾下。

很快，米粥就和沙子混成一片了。

假災民們見狀頓時呆住了，端著飯碗，盛也不是不盛也不是。

“算你狠！”趙福等領頭鬧事者無奈之余發出一聲狠話，灰溜溜的帶人走了。

“這后生恁不地道哇！”

“心腸太狠毒了?！?

“賑災粥本來就很稀了，他還要在里面摻沙子？”

“我詛咒他生兒子沒腚眼?！?

一些不明真相的災民見狀高聲叫罵起楊崢來，并對他指指點點。

甚至有人到他面前咒罵不已。

“不愿吃的滾！”楊崢冷漠的喝道。

“二郎這招高明?！迸赃叺难靡蹚垜岩姞畹溃凹葲]有直接得罪兩位老爺，讓他們吃了個啞巴虧，也保證了真正的災民能領到賑災粥?！?

“只可惜，不理解二郎的災民實在是太多了。”李世道，“你看，他們當中有不少人在詛咒二郎呢?！?

“我本來就沒有期望他們都能懂?！睏顛樀牡馈?

趙家粥廠。

“肚子餓??！”

一災民將碗里的清水舔了個干干凈凈，碗底的米粒屈指可數，甚至有的災民碗里連一粒米都沒有。

吃了這樣的賑災粥，根本不頂事。

“聽說衙門開設的粥廠那邊的粥要干一些，要不我們去那邊領？”排隊長龍后面，一災民說道。

“可是我聽說了，衙門那邊有個雜碎衙役，他往賑災粥里摻沙子。”旁邊的災民說道。

“畜生啊，這樣斷子絕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币粸拿駤D女大聲咒罵。

“他這是想發災民財啊！”又有人道，“摻了沙子，災民吃的就少了，這樣節省下來的糧食都落入了個人口袋。”

“此人，當誅！”

“粥里摻沙子，總比沒得吃的好?！比欢鴧s有災民看清了現實，道，“你看這里，施粥的趙老爺一臉慈祥和藹的，看起來樂善好施，也滿嘴的行善積德。”

“然而事實上呢？前面那些領到賑災粥的只能喝清水，更多的連清水都喝不到?！?

“吃沙子總比餓死好，我覺得還是去衙門那邊領比較好?！?

“有道理！”

于是，災民們三三兩兩離開了隊伍，前往衙門粥廠。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們去衙門那邊吃嗎？”看到趙福帶著手底下的家丁仆役灰溜溜的回來，趙老爺神情凝固。

“老爺，是這樣的?！壁w福稟報道，“那楊崢實在是太不是東西了，他居然往賑災粥里面摻沙子，我們這些人根本吃不下啊。”

“是啊，一吃就是滿嘴泥?！?

“賑災糧里摻沙子？”趙老爺聽了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門道，此門道并不高深，“沒想到我們清河縣藏龍臥虎，在衙役當中還有這么一個牛逼人物?！?

“這牛逼人物不是班頭李世，而是一個普通衙役?！?

“只不過清河縣水太淺，容不下這么牛逼的存在?！?

“老夫要立刻面見陳林，叫他把楊崢趕出衙門。”

突然轉念一想，這人似乎有那么一套，起碼是個頭腦靈活的人，不如將其拉攏過來為自己所用?！皝砣?，隨老爺我去衙門粥廠那邊看看。”

趙老爺帶著手下幾名仆役，很快就來到了南門。

一眼就看見了班頭李世和楊崢。

“見過趙老爺！”李世立刻帶著楊崢等人，向趙老爺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