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婷兒發(fā)絲上掛著水珠，身上的勁裝也被微微浸濕。

她輕輕喘息著，因方才小跑趕路，這會還沒調(diào)整過來。

表情很急迫，竟是忘了儀態(tài)。

“馬小姐。”方楊語氣中透露出幾分疑惑。

該不會又是來找自己要詩的吧？

轉(zhuǎn)念一想也不太對，要個詩不至于叫她這般惶急。

“我.....我聽爹爹說，東家讓你接管鳳懷樓了？”馬婷兒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平穩(wěn)呼吸。

那天飛鶴殿內(nèi)發(fā)生的一幕她是知道的。

料定方楊已經(jīng)投入了東家麾下。

“不錯。”方楊點頭，繼而問道，“所以馬小姐尋我有何事？”

微微瞇起眼，他留意到，馬婷兒的目光，在不自主地朝自己身后的宅邸內(nèi)張望，眉宇中寫滿憂愁。

似乎在逡巡自己宅邸內(nèi)的什么東西。

“恭喜方師傅了。”馬婷兒牽動嘴角，努力擠出一抹笑容，但這笑臉怎么看怎么別扭。

“馬小姐尋我就為了說這事？”方楊覺察出她的古怪。

“我.....我可以進屋里坐坐嗎？”

馬婷兒神情扭捏，她知道說出這種話很不合禮數(shù)，但余光掃向宅院，終于是鼓足勇氣開口。

“我這宅邸內(nèi)有馬小姐的東西嗎？”方楊表情淡然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馬婷兒連忙擺手否認(rèn)。

“那既然沒有馬小姐的東西，還是請回吧，夜已深，這種時候我一獨身男子迎你進門，讓人看去遭到非議，對小姐名聲不是什么好事。”

這個時代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對方尚未出閣，自己要是真讓其進了屋，被鄰里街坊看到肯定得傳閑話。

到時候鬧出點花邊新聞來，平白給自己惹一身騷。

當(dāng)然，方楊也察覺到了馬婷兒的反常。

心中不由納悶，自己屋里到底有什么，讓她如此上心。

“我.....”

馬婷兒訥訥說不出話，也是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

剛才那番話，聽去確實容易讓人誤解。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便回屋了。”方楊出于禮節(jié)，朝對方作了一揖，顯出逐客之意。

說罷，他便拉動門環(huán)，準(zhǔn)備將大門合上。

馬婷兒徹底慌了神，竟是拿手擋在門上。

“等一下，我再問一個問題。”她糾結(jié)了一陣道。

“馬小姐請說吧。”

“請問方師傅最近在何處取水？”

這個問題叫人奇怪，摸不著頭腦。

方楊稍愕然一下，旋即輕笑：“自然是去西菜市抬水。”

他這座宅院之前明顯荒廢了很多年，古井上已經(jīng)爬滿苔蘚，被荊棘和野草覆蓋，他還沒來得及處理。

現(xiàn)在燒水做飯，只有是去西菜市口挑水，來回要耽擱不少時間。

“那便好，叨擾方師傅了，小女子先行告退。”馬婷兒說罷，這才福身離去。

方楊合上院門，扣上門栓。

對方這操作他屬實沒看懂。

但心中不免升起幾分警覺之心。

莫非自己這間宅邸真有什么古怪？

甩了甩頭只當(dāng)是個小插曲，轉(zhuǎn)身回了院中。

無法察覺的，就在他合上門扉后，那條紅色氣運線應(yīng)聲崩斷。

。。。

日子重歸平淡，恍惚間過去數(shù)月。

甲辰年，元旦，萬象更新。

也是承安四年。

距離那場宮廷政變已然跨越二十余年。

眼下朝局愈發(fā)復(fù)雜，皇帝頒發(fā)的詔書朝令夕改已成常態(tài)。

很多官民，竟是開始思慕起文宗朝來。

各州地界，皆有餓殍流民，時局混亂，中樞對地方的節(jié)制變得薄弱。

好在這股妖風(fēng)，還沒刮到孫坪縣地界。

這幾個月時間，方楊慢慢適應(yīng)了他的新身份。

好像一切都重回正軌，平平淡淡，無事發(fā)生。

他的匠人面板，修為一欄，剛好又刷新了：

入道境中期（匠心之力499/500）。

既當(dāng)掌柜，又做廚子，沒了顧慮的他每天都在開發(fā)新菜式，匠心的獲取速度自然比往常快了很多，現(xiàn)在僅差一線就能突破到入道境后期。

因此，方楊近日的心情格外舒暢。

酒樓外，可以聽到鑼鼓喧天，還有鞭炮齊鳴，嗩吶吹的震天響，不知道哪戶人家娶了媳婦兒，迎親的隊伍從街道經(jīng)過。

在方楊的示意下，鳳懷樓被掛滿了紅燈籠，招示新春。

原本二樓的一處空間，也在他的改建下，成了一個高高的立臺。

從下方，可以看到其上站著一名馬褂老儒生，此刻手捋山羊胡，敲擊快板。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

“今兒我們不講天南地北，不講前朝古代，也不談江湖軼聞，且說一段人鬼情緣。”

“話說故事發(fā)生在某個叫作浙江的地方，主人公是位姓寧的書生......”

老儒生搖頭晃腦，講起故事，形象生動。

一樓正廳人滿為患。

各方坐席盡皆滿員，甚至排到了屋外，所有人此刻禁聲，聽得直叫一個仔細(xì)。

方楊這會找了張小木扎，坐在一旁，磕著瓜子。

不得不說，物質(zhì)生活改善了，人也就懶散了。

他發(fā)現(xiàn)每天至多肝出三點匠心就峰頂了，所以剩下的時光便只能消遣度日。

鳳懷樓從他接手后，生意越發(fā)紅火。

如今新開了一個說書項目，更是每天客滿。

他甚至將旁邊幾家即將倒閉的商鋪盤了下來，順帶著把鳳懷樓擴建了一番。

如今，每月的純利已然超過千兩。

有一半是要分潤給東家，剩下的就直接劃入他的私人小金庫。

根本花不完......

這時，剛巧過去一個時辰，臺上的老儒生一回說罷，酒樓安靜了半分鐘，隨后才傳來掌聲。

“好！”

“這是楊三爺新編的類目嗎，可比以前講得歷史有趣兒多了。”

“那個新加的定場詩也不錯，很有格調(diào)！”

“再來一回，再來一回！”

一不注意時間就到了下午，酒樓里外的聽客無一離席，人反倒越聚越多起來，眾人紛紛拍桌叫好，頗感意猶未盡。

臺上，被稱作楊三爺?shù)睦先迳攘丝诓枨迳ぷ樱嫔下詭θ荩芸闯鼋裉煺f書的反響很好。

喝茶吃飯的客人越多，他的提成自然就越高，說起書來便越賣力。

“這故事咱且說到這，后面的內(nèi)容待我回去潤色潤色，明兒再說與客官們聽。”楊三爺拿著折扇，向眾人拱手致歉，目光掃過前后，卻在一樓角落看到了方楊的身影，笑容愈發(fā)燦爛，暗暗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方楊見狀，磕著瓜子，回以禮貌的微笑。

這位楊三爺，是他請來駐場的說書匠，在這鎮(zhèn)上一片，也算小有名氣。

“氣煞我也，每次都斷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怎么你們讀點書的人都這般婆婆媽媽，一點都不爽利！”

這時忽見坐席上，一名勁裝女子站了起來，一臉的憤憤不平。

方楊視線看去，認(rèn)出此女，不由嘆了口氣。

再看其身側(cè)，還坐著一名與其服飾一樣的端莊女子。

不知何時起，何語柔和譚欣，就成了他酒樓的常客。

譚欣說罷后，引著一堆人佯裝要走，希望以此讓臺上的楊三爺再多說一點。

眼見酒樓里的人開始減少，忽然，臺上的楊三爺輕輕咳嗽兩聲，再度開口：“話說諸位鎮(zhèn)中住戶，昨日夜里可有聽到馬蹄過街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