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庫是用來儲水灌溉農田的，卻也給春子的童年帶來了無限樂趣，在他的內心深處留下了深深的印痕。竹雞山有四條水庫（都是小型水庫），水庫的名字，大致是根據它們所在的位置來取的。一條叫做小水庫，就在村子里面，黑狗家的下方。一條叫做缸幾坳水庫，在村子的東頭，往河邊去的路邊。還有兩條大一些的，一條叫做大溶水庫，離村子稍遠，一條叫做黑溪溶水庫，離村子最遠。
缸幾坳水庫不怎么滕水，儲水不多，水面較窄。小水庫早晚都會有水牛泡澡，在水里屙屎屙尿，不是很干凈。黑溪溶水庫較大，水面也較寬，離村子卻遠。大溶水庫水面最寬，也最干凈，夏日里，孩子們都喜歡去那里玩耍。
春子每次出門都跟父母打了聲招呼：我去水庫洗澡了。
竹雞山人說是去水庫洗澡，就是說去游泳了，黃牯和秀林也從不阻擋，只是偶爾叮囑：要小心點，莫玩太久。
春子經常是話還沒說完，人早已溜走了。有時邀約了同伴，有時就一個人去了。靠近水庫，就能聽見從水庫傳來的嬉鬧聲，于是腳下的步子自然的快了起來。看見了水庫，也就看見了水里面的人，無論男孩女孩，個個打著赤膊。淺水處，有相互打水仗的，有相互追追趕趕的，有抱著干樹筒子學游泳的。深水處，有從岸邊石頭上跳水的，有從一岸往另一岸游動的，也有潛在水里還沒露出來的。遲來的，還沒靠近水庫，就開始一邊走一邊脫了衣服，到了水邊，迫不及待地脫了褲子。穿了鞋的就踢掉了鞋，打了赤腳的，就直接一頭扎進了水里。
那時沒有什么救生圈之類的東西，初學時，都是各自抱了一條干樹筒子。進水前，吐了唾沫在手上，再把唾沫涂在耳朵里，說是可以防止水進入耳朵。開始只知道捏了鼻子憋氣，也不知道調整呼吸，經常被嗆到。有時水還從鼻孔里流了出來，接下來就是大聲咳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嗆過之后，馬上又投入到水中，孩子們于是在不斷的體驗和試錯中學會了游泳。
開始大多是狗刨式，就是手不露出水面，在水面以下劃動的那種，不要耗費太多體力，只是速度比較慢。后來慢慢地學會把手交替甩出水面，就是自由泳，耗費體力較多，但是速度較快。會了狗刨式和自由泳，仰泳和潛水是自然就會的。
春子喜歡去水庫游泳，除了熱天里泡在水里涼快，有時說不定還會摸到幾條小鯽魚。有一次春子在淺水處和同伴們一起戲耍，沒想到腳下踩到了一條小魚，他趕快沉下身子抓住了。他非常驚喜，也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活鮮鮮的一條魚，怎么會一動也不動，任人去抓呢？心里雖是有些驚奇，手上卻不敢松勁，他抓緊了魚，趕快去了岸邊。他在岸邊找了根馬鞭草，剔掉葉子，在末端打一個環形的小節，小心翼翼地從魚鰓穿進從魚嘴巴穿了出來。他知道，母親每次如果到田里或是溝渠里捉到了泥鰍，也是這么做的。接著，他又找了一塊稍大些的石頭，把用馬鞭草穿過的魚放在水庫邊的淺水處，再用石頭把馬鞭草的另一端壓住。
那天回家，看著春子手上提著一條小魚，秀林很是意外，就問：春子，你從哪里搞了一條魚？
春子回道：娘，我從水庫捉到的。
秀林有些不信，問道：水庫捉的？魚都能捉到嗎？
春子跟母親解釋道：娘，真的，我腳下踩到的，它一動不動，我就捉到了。
聽春子那樣說，秀林也不多問，那天晚上，她把那條魚煎了給他吃。春子就著那條魚吃了三碗飯，吃完以后，還不忘拿舌頭舔著嘴唇，他感覺嘴巴皮上都留的是魚香。
同伴們看見春子摸上一條魚，都是心生羨慕，于是心思都不在游泳上，希望自己也能摸到一條魚。后來，同伴們也能偶爾摸到了魚，不光是腳下能踩到，水底的石縫里也時常能碰到。可能是熱天的下午，水溫比較高，魚兒也怕熱，經常是呆在水底或是石縫里，一動也不動，像是人睡著了一般，任你用手去抓也不會跑。摸到魚不是常有的事，只是摸到了，就會異常的開心，那可就能開一次葷了。
一個月難得吃上一回肉，偶爾有個雞蛋炒辣椒就不錯了，能有條小魚下飯，那也是一種奢望了。為了吃上一條魚，春子經常偷偷地躲在水庫邊，找個隱蔽一點的位置去釣魚。水庫的魚是生產隊集體放養的，按理是不允許釣的，他也不好明目張膽的，都是偷偷地去釣。魚鉤是用縫衣服的針做的，針很脆，一崴就斷，要先在火里把針燒紅，再用鉗子把針折成釣鉤的形狀。用縫衣服的線做魚線，用牙膏皮做錫坨，浮標就用干的高粱桿，釣竿就用竹竿或者木棍，餌料就是隨便到陰涼處的石板下面就能找到的蚯蚓。出發的時候，把魚鉤、線以及魚餌放在口袋里，到了水庫邊，從山林折斷一根竹子，用來做臨時的釣竿。也順手折了竹枝，或是其他的帶葉的小灌木枝，做一頂帽子用來遮陽，也讓自己顯得更為隱蔽。
這樣的裝備過于簡單，再加上不能夠光明正大的釣魚，所以通常也釣不上幾條，也經常空手而歸。大魚是釣不上的，一個上午或下午，偶爾也能釣上一兩條小魚。就算釣上了魚，他也不敢把魚提在手上，怕人看見，要么放在口袋，要么用樹葉包了，做賊似的溜回了家。
春子偷偷去水庫釣魚，秀林看在眼里，卻也不去說，看著他枯瘦如柴的樣子，她心里痛啊。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只是家里，每天能吃上米飯和蔬菜就不錯了，誰不想有點葷腥呢。春子偶爾釣回了一條小魚，秀林都小心翼翼地給他煎了，看著他能多吃一點飯，心里比自己吃了一條魚還開心。
對于游泳，春子最佩服的人是村里的庚午，可能是庚午年生的，小名叫做庚午，宏字輩。村子里數他輩分最高，按輩分春子要叫他老公，整個村子里，也數他的個子最為矮小。庚午很少去水庫游泳，只是和其他成年人一樣，吃晚飯之前偶爾去一下，而且每次來去也很是匆忙。
有一次，春子差點淹死在了水庫里，是庚午救了他的命。那天，春子和往常一樣去水庫游泳，說是去游泳，無非是想能摸到一條魚。淺水處人多，就算有魚，也被別人摸走了，他于是去了深水處，只是深水處，都要潛水，才能挨著地面。春子因為燒傷，左眼不能閉合，視力也很差，他每次去水庫游泳，秀林都會一再交代：你莫學別個扎猛子，莫弄痛了眼睛。盡管秀林一再交代，但是為了能摸到魚，哪怕是一條小小的魚，他才不管那么多。他無數次地往水底潛去，終于，他在水底一處石頭邊，摸到了一條魚，于是緊緊地抓在手里。
與此同時，他的左腳小腿，似乎被什么東西抽打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痛了起來。春子不知就里，試著往岸邊游去，無奈小腿越來越痛，完全用力不得，心里頓時非常害怕，于是大聲呼救。其他孩子雖會游泳，最多也只能自保，要想去水中救人，卻是做不到的。加上第一次看見有人溺水的情況，心里也都嚇慌了神，只得大聲喊叫。春子在垂死掙扎的過程中，想到了水鬼：莫不是水鬼扯住了自己的腳？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春子，其他孩子都想到了水鬼，那是大人們經常說到的。時下剛好是七月半，村子里有種傳說：七月半，鬼連串。孩子們越是這樣想，越是嚇慌了神，沒有一個人敢靠攏他，都只能遠遠地看著。
那天，庚午挑著一擔柴禾從山上回來，接近水庫的時候，聽見了孩子們大聲呼救。他估計是有人淹在水庫了，于是拋開擔子，一路飛奔而來。孩子們都圍在岸邊，看見庚午飛奔而來，都趕快讓在一邊，指著春子溺水的地方。庚午到得水邊，只見有人在水里拼命掙扎，身子時而浮出水面，時而又沒入水里。看到那種情景，庚午衣服都沒來得及脫，一頭扎入水里，往春子溺水的方向潛去。不一會兒，只見他從春子的身后，抓著他的一只手，往岸邊游來。春子上得岸來，雖然受嚇不清，手上還是緊緊地抓著那條魚。
黃牯和秀林得知了這件事，心里受到驚嚇的同時，又是非常感謝庚午。只是春子心里有個解不開的結，就問：水里真有水鬼嗎？
秀林一臉凝重的樣子，只是黃牯說道：哪里有什么水鬼，那是大人嚇唬小孩子的！
春子腿上的疼痛似乎還沒消除，就接著問：那怎么我的腳當時動不了呢？
黃牯為了消除他的疑慮，于是告訴他：那是抽筋，吃不好，營養跟不上，再說，七月半以后，水溫也慢慢降低了，更加容易發生那種情況。
看著春子似懂非懂的樣子，黃牯接著說：泡在水里的時間太久，也可能出現抽筋的現象。
庚午偶爾去水庫，都會選在水最深的堤壩邊，脫掉了衣服，也不做什么預備動作，從石頭上猛的一躍而起，一頭往水里扎去。庚午的身子插入水面的那一瞬間，好似水面專門為他讓出了一條甬道，或者說是他的手，從水面撕開了一條通道。接著是頭，再接著是軀干，最后是腳，依次沒入水中，只是濺起稍許水花，隨即整個人已消失在水里。整個人潛進水里以后，水面復歸于平靜，拿眼四處尋去，半天卻不見人浮了出來。等了好久，才見對岸某處冒出水泡，一個水淋淋的黑腦殼，隨即浮出了水面。原來是他憋了一口氣，人已潛水到了對岸。
庚午通常在對岸水邊抹了一陣身子，泡在水里歇了一會兒涼，接著是往回游來。春子看得出，他游泳的方式屬于自由泳，只是速度奇快，如同一只巨大的野鴨在水面掠過一般。整個兒人似乎是站立于水里，正在急速往前奔跑一樣，肚臍眼以上的半截身子，完全露出在水面以上，兩手在水里由前往后快速地甩動著。春子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人踩水時，竟然能夠把半截身子豎直的露在水面以上。在水里游泳的姿勢就如同在陸地上奔跑一樣，那速度也絕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不僅是春子，所有的小孩子凡是看見庚午公游泳，都會停下來觀看，經常是被驚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天底下竟然有這般游泳的。春子和其他孩子一樣，很是想跟著庚午公學游泳，只是他很少去水庫游泳，去了也只是抹抹身子，游一個來回就走了。
春子問起父親，黃牯沒事就跟他說起了一些有關他的故事。庚午的祖上是河里跑船的，經常來回于沅水河和洞庭湖之間。他小時候是船上長大的，從小就和水打交道，加上他水性又好，練就了一身的水里本事。莫說是一條水庫，就是一條河，就是那洞庭湖，也沒有什么事能難著他。春子想，難怪孩子們都驚嘆于他的游泳技能，大人們卻是不覺得稀奇，原來大人們都知道啊。黃牯還告訴春子，庚午除了游泳厲害，還有一身的好武功，別看他接近六十歲的人了，個子也不大，五六個壯漢卻是靠不了他的邊。以前河里跑船的，吃的都是一碗江湖上的飯，經常要應對一些黑白兩道的人，沒有點真本事可不行。只是后來河里不能私人跑船了，他才搬回了竹雞山來住。
莫說能吃上一條魚，就算有條泥鰍吃，也是讓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碰到干旱季節，水庫就會開閘放水，灌溉農田。每次得知水庫要放水了，春子就會非常開心，水庫放了水，等大人們捉完了魚，小孩就可以去翻泥鰍了。可能是水肥長得快，要數小水庫的泥鰍最多。水干了，捉了魚，孩子們就迫不及待地提了桶子，卷起褲管挽起衣袖往水庫去了，深怕后去吃了虧。
不一會兒，水庫里到處是孩子們的身影，每人身邊一個桶子，淤泥沒及了膝蓋直至大腿。孩子們低著頭，彎著腰，一雙小手不停地在淤泥里翻來翻去。衣袖褲管挽了上去又掉了下來，掉了下去又挽了上來，于是褲管衣袖處全部沾了淤泥。臉上有了汗，于是拿了手去抹，身上某處有點癢，于是拿了手去撓癢癢。全然忘了手上全是泥，到了最后，腳上、手上、臉上、衣服上四處都沾了泥。
有搞惡作劇的，從泥里摸到一塊石頭，拋向空中，落進了淤泥，濺起的淤泥四處飛去。處在石頭落地附近的人就遭了殃，身上必定又要多了幾處淤泥。搞惡作劇的，丟了石頭后，還沒等人發現就趕緊低下頭去翻泥鰍。身上濺了淤泥吃了虧的，就暫時停下了手腳，抬起頭，尋找是誰搞的鬼。看了一陣沒發現，就會罵到：是哪條野卵日的搞的？
隔了一陣，發現沒人回答，就接著罵道：我日你的娘哦！
罵了幾句臟痞話，看沒人理他，就接著低下頭去翻泥鰍，深怕別人比自己翻得多。只是孩子的報復心比較強，被濺了泥的，隔了一陣沒翻到泥鰍，心里很不舒坦。瞅著沒人注意，也撿了塊石頭，對著人多的地方拋去，接著又趕快低下頭去翻泥鰍。被濺了泥的，抬起頭，四處找拋石頭的人，不能確定是哪一個，接下來又是一片叫罵聲。
翻泥鰍有講究，水庫周邊泥腳較淺，泥鰍少，要到泥腳稍微深一些的地方去翻。有些泥鰍藏得比較深，兩只手插進淤泥時，手指要在接近底層硬泥的地方，再把稀泥翻上來。泥鰍表面很滑，容易從手上滑掉，要連泥巴一起抓起，快速地丟進桶里。村里人形容一個人滑頭滑腦，就會說：那人就和泥鰍一樣滑。泥鰍藏在泥巴里面，不一定能看清，感覺就是一坨泥巴。淤泥被翻上來以后，要用手劃動淤泥，也許泥鰍就藏在翻上來的淤泥里。
孩子們里面，二寶筒最會捉泥鰍，他會找泥鰍泡，每次都數他捉的最多。泥土下面如果有泥鰍，淤泥表面通常會有一些小氣泡或者是小孔，那可能就是泥鰍呼吸時形成的。順著泥鰍泡，把手伸進淤泥，通常就會翻到泥鰍。水庫里的鱔魚不多，偶爾也能碰到幾條，那種心情更是無法形容的，一條鱔魚能抵上好幾條泥鰍呢。有時甚至在稀泥里面偶爾也能碰到沒捉干凈的小魚，那更別提有多高興了。
為了搞到泥鰍，孩子們還用到一種竹篾做的竹籠，本地人把它叫做籇。前端口子較大，向外敞開，內側有倒須，泥鰍易進不易出。籇的后端口子較小，放籇時用稻草扎住，取籇時拿掉稻草，泥鰍就從口子倒了出來。把它放在有水流的地方，通常天黑以前找個地方去放好，第二天天亮以后去拿。
放籇有講究，泥鰍喜歡爬上水（逆水而行的意思），要把籇逆水擺放，籇上放些枝葉，以便顯得隱蔽一些，再壓些土塊或是石頭，把籇固定好。特別是下雨之后，水沿著溝渠流進水庫，在水流進入水庫的地方最容易捉到，也可以放到溝渠或是水田里，運氣好的話，能搞到大半竹籠。
放籇最厲害的也是二寶筒，每次都比其他人搞得多，春子無意間發現了二寶筒的秘密。有一次，春子看見他從籇里倒出泥鰍的時候，從籇里掉出來了一個小布袋。趁他沒注意的時候，春子打開了那個小布袋。他看到里面是一些蚯蚓、蚱蜢和一點糠粉，于是猛地醒悟到，二寶筒每次抓泥鰍比別人要多的原因。春子沒想到，二寶筒平時笨頭笨腦的樣子，抓起泥鰍來卻動了很多心思，而且很有效果，于是學起了二寶筒來。春子回家后，也做了幾個小布袋，每次放籇之前，也抓些蚱蜢、蚯蚓，再和點糠粉放在里面，抓到的泥鰍果然多一些。
二寶筒不僅會找泥鰍泡，不僅會放籇，還有一套驅蛇的辦法。為了搞到泥鰍，孩子們也經常去澆塘。溶里的田角邊都有一個小池塘，把池塘的上游和下游堵住，再把池塘里的水澆出去。水被澆干以后，塘里就露出淤泥，只是池塘經常被人澆，通常也翻不到幾根泥鰍。池塘周邊通常是灌木、雜草叢生，靠近田坎的一邊石縫也多，澆塘的時候，時常會碰到蛇。每次到了池塘邊，二寶筒就從塘邊折一根草，繞成幾個圈，口里念念有詞，然后把草丟進池塘。做完這一切，二寶筒就會說：塘，塘，塘里，沒，沒蛇了。春子將信將疑，跟著他走進了稀泥巴翻泥鰍，確實沒看到過蛇。春子只知道折草繞圈，卻不知道二寶筒的咒語，他也想盡辦法問過，只是二寶筒一直秘而不宣，最終只能作罷。
放籇不僅能抓到泥鰍，也常有蝦子，有時說不定也能碰到鱔魚和小魚。只是放籇也有季節限制的，都是熱天里，若是冷天，泥鰍都藏在泥巴里不會出來。而且通常要下雨的時候，山上的雨水才會順著溝渠往水庫或是田間流去，也才會形成水流。對于孩子們來說，能夠抓上幾只泥鰍，那是最興奮不過的事了，能有幾只泥鰍，炒上辣椒，那都能夠多吃上幾碗飯呢。每次落雨的時候，春子和其他孩子一樣，都會趕快找個地方去放籇，去遲了，有些比較好的地方可能就被別人先放了。
有一天，下了差不多一夜的大雨，春子大清早就起了床，往水庫邊上去取籇。他心想：一夜的大雨，按道理來說，籇里應該進了不少泥鰍。春子到了水庫邊，看到一夜的大雨過后，水庫里的水漲了不少，籇已經完全被水淹沒了。春子把籇從水里拿了出來，籇里的水沿著篾的縫隙里流了出來。水流完了以后，還是有些重重的感覺，他想，泥鰍肯定有，只是不知道多少。春子把籇提到了桶子邊上，扯掉了籇尾中的稻草，把泥鰍往桶里倒去。真的有幾根泥鰍順著籇尾的口子流了出來，他心里很是驚喜，接著他又把籇抖了抖。
好像一條鱔魚從里面被抖了出來，春子心里有一種特別的激動。春子正準備用手去掂量掂量，卻發現有些不對，定睛一看，哪里是一條鱔魚啊，原來是一條蛇。春子心里一麻，只感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連忙丟掉了籇，桶子里的泥鰍也沒管，一路往家里跑了去。到了屋邊，春子定了定神：當時只管往屋里跑來，卻沒想到，跑回來怎么跟父母講，難道跟他們說，籇里有一條蛇，把自己嚇得半死。
如果是遇見父親，一定會取笑他：堂堂男子漢，連條蛇也怕？春子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不回去，怕惹家里人笑話。于是從路邊撿了一根棍子，決定去打死那條蛇，取回自己的泥鰍和籇。只是走到了路上，心里又打起了鼓：若是一棍子沒打死，蛇追過來怎么辦？莫不會把自己咬一口吧？春子想到這里，心里又不免有些怕，但回家是不行的，于是再次下定決心，往水庫走了去。他麻著膽子走到了桶子邊，狠下心來拿起棍子，準備把蛇挑出來打死。他往桶里看去，沒想到桶里只有泥鰍，蛇不知道什么時候爬出去了，害得他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