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導，開不進去了。”

坐在后座打盹的方余，被前面的司機叫醒，伸手就要拿錢。

司機聽后面一直沒吭聲，以為他睡著了呢，回頭一看，一沓紅票子懟到了臉上。

“別別別，您可千萬不能這樣，我會被韓總罵的。”

“嗯？”方余呆滯片刻，半瞇的眼終于睜開了點：“嗨，我還以為在打車呢。喝大了。”

該說不說，這白酒勁兒就是大，本來就不怎么喝白的，再加上很久沒酒局，今天一不小心就多了。

“那成，這胡同口也不方便停車，先這樣。

“以后肯定要常見了。”方余打開車門：“我屋里還有幾條煙，下回拿給你。”

“我哪能拿您的東西...”

“別掰扯了，趕緊走吧，等會胡同里有大爺出來罵街我可攔不住。

“路上慢點啊。”

站在路口，看A8的尾燈逐漸消散，方余腳步虛浮往家走。

今天回來的晚了，院里難得的安靜。

屋里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著。

和一群人鬧哄哄的過了幾個月，突然來這么一下子，咋還有點不適應了。

推門，進屋。

脫衣，洗澡。

天兒有點干了，洗完身上癢癢的。

等明兒有空了，得去做個精油。

老久沒去，不知道18號還在不在。

……

再醒過來，外屋已經有開門的聲音了。

自從那些大忙人們天天有人過來串門子，方余就把鎖換成了密碼的。

這些人倒好，來之前連個招呼都不帶打了。

先拿起床頭柜的水杯喝口水，嗓子有點干。

胡同里沒有集中供暖，方余上次裝修的時候單裝的，前兩天剛打開。

時間匆忙，照西山那一套還帶加濕的系統差遠了。

沒經驗，火力開的有點旺。

趿拉著顏丹宸給買的粉色棉拖，打開門往外看看。

“誒，你怎么過來了？”

牛小力正撅著屁股收拾茶幾呢。

頭上的大菠蘿剃干凈了，留了個簡單的小平頭。

運動鞋牛仔褲，上身外套長得像行政夾克一樣。

好歹看起來像個人了。

聽見方余的聲音，他直起身：“叔你醒啦，奶早上包的餃子，讓我給送來。

“我放進冰箱里了。”

他說的奶就是湯雅。

人一個剛四十的女人，特聽不得這稱呼，但拗不過這老小子，最后只能認了。

“那也用不著你單獨跑這一趟吧，隨便找個順路的送過來不就行了。”

牛小力一本正經擺手：“那怎么行，這是要進口的東西。

“可不敢讓別人碰。”

“哈...”方余打著哈欠一笑，覺得挺有意思：“真逗，你這是把我當總統了還？

“別收拾了，歇會吧。一會我把餃子煮完，你吃了再回去。”

“哎，知道了。”

牛小力答應一聲，低頭繼續收拾。

等方余洗漱完，把餃子煮好放到飯桌上時，院兒里地他都給掃好了。

實在麻利。

“去洗洗，吃飯！”

今兒的餃子是鲅魚餡的，一個就不老小。

沒吃幾個就有點飽了。

方余喝口水漱漱口，看著低頭猛吃的牛小力，問道：“有心事啊？”

他很拙劣的裝作不明白的樣子：“啊？怎么了嗎？”

“你今天怎么這么老實？來了就悶頭干活，話都沒幾句。”方余剝了一瓣蒜遞過去：“你跟我這還裝呢？”

牛小力沉默半晌，手里拿著蒜放到嘴邊，就是不開口咬。

眼見瞞不住了，只能開口：“之前不是跟你說，我和人合伙開了個租車行么。

“出事了。”

“怎么？”

“他偷偷拿人家的租金出去放貸，利息太高，好像還動手了。而且收回來的錢也不干凈，順藤摸瓜就找到他頭上了。

“他到現在還沒出來，我把車行賣了個干凈，才把客戶的錢全給還上。

“之后我再問，被凍結的那些錢...人家說希望不大。”

牛小力越說越委屈，深吸一口氣：“叔，說句不要臉的話，我靠著你和叔爺，這輩子都不愁吃喝。

“就那些錢，真要是做生意賠了，我屁都不放一個，自認倒霉。甚至說他跟我說，想要這些錢，我咬咬牙直接給他都行。

“可我真特么受不了，他居然背著我去做那些事，我倆這么多年混的那么好，他清清楚楚知道我不碰那些不干凈的，可他說做就做了，半點沒想過我。”

方余沒安慰他，他也用不著安慰。

一個大男人，哪用得著另外一個男人安慰。

是個女的還行。

“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從小就跟社會上的人瞎跑，我還以為你早就對這種事情免疫了呢。”

牛小力之前應該是想過這個問題，直接給了答案。

“就咱們那不大點的地兒，太爺放個屁，滿城人都能聞見。

“我在外面混，他們圖的不是我，哪能跟我玩那些哩哏楞的。

“不怕叔你笑話，我小那會瞎混的時候，真有點武俠的感覺，身邊全是講義氣的大俠。

“結果現在一看，全特么都是岳不群。”

他越說越慘。

方余越聽越樂。

主要他除了感情上受的創傷，實在沒啥大的損失。

男人的感情問題，不就是讓別人拿來笑得么：“那你還挺幸運的，快快樂樂的度過這么多年，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得了吧，別人不覺得我是個傻小子，就謝天謝地了。”

“那不能，你都這么老了，頂多就是個傻子。”

“......”

牛小力的眼神，從委屈開始轉變成幽怨。

怨婦似的盯著方余。

盯的他賊不自在。

“咳，那你之后想干點啥？

“我爸說給你倆加油站吧，你也死活不要。”

“我不缺錢，只是想搞點事做，加油站拿來了我也是躺家里收錢，沒什么意思。”

方余一想也是，老爸每年給他的工資也不少，只要不是過的特奢侈。

買幾套房，玩幾輛車，沒事兒按個摩啥的絕對沒問題。

“那怎么著？

“投資公司正在談一個地產項目，談下來了你去工地找點事？拉拉土方什么的也行。”

牛小力沉吟片刻：“算了，過完年叔爺不是讓我做事兒么，等完事兒了再說吧。”

“隨你，那就到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