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黎笑著搖搖頭，“但在這件事上，你做錯的地方絕對是比我多得多，這點紀總無可置疑吧？”

“總之我只是謙虛一下，你可別當真。”

紀司南漆黑的眸中閃過痛苦，“沒事，我之前就已經(jīng)預想過你的態(tài)度。”

這話答得還真是牛頭不對馬嘴，宋知黎淡淡看著，心知紀司南還是那個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她心里的不耐煩逐漸增加，“紀大總裁還要做無謂的掙扎？”

紀司南艱難地笑了笑，“這不是掙扎……我只是想把話說清楚……我不想活得稀里糊涂的。”

宋知黎攤攤手，“隨你咯，我只希望紀總你抓緊時間，畢竟我現(xiàn)在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還不想活得糊里糊涂的，她都懶得戳破他那點心思。

明明就是還對她心存僥幸，覺得在他把話說開之后，她會難過或者感動得稀里糊涂的、想要跟他重歸于好。

宋知黎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本本，心里有了實感。

無所謂，反正現(xiàn)在兩個人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就當他是在做最后的掙扎。

只見紀司南深吸一口氣，他現(xiàn)在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像上臺講話之前極度緊張的小學生。

“溫晚的事已經(jīng)說開了……你沒有感覺。”他無意識重復著之前的話，有點失魂落魄。

“然后我要說許安然……對，許安然。”

宋知黎看著有些想笑，難不成紀司南在心里列了一個【可能使她回心轉意】的話題清單？

紀司南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宋知黎，“許安然是一個你在意、我介意的存在。”

“我這么說，你有沒有異議？”

宋知黎無所謂地點點頭，“沒有意見，還請您隨意發(fā)揮。”

紀司南被她的態(tài)度刺得沉默一瞬，緩了緩他才繼續(xù)道：“在許安然的事情上，是我對不起你。”

“我總是在猜忌你，單方面地堅持你跟他之間一定存在什么，因此對你的態(tài)度非常差……”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調查清楚了，根本沒有，你和他只是純粹的朋友關系。”

宋知黎漠著臉彎彎唇角，男人逃不過的綠帽癖啊……

“很高興紀總終于解開了心里這個疙瘩，喜大普奔呀。”

她說著語調興奮的話，臉上卻沒有什么高興的表情。

紀司南看著宋知黎毫不動容的神情，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顫了顫，他想開口說話，卻久久沒有發(fā)出聲音。

宋知黎那點所剩無幾的耐心終于耗盡，這是她對一個見過很多次的陌生人的最高忍耐限度了。

再多她就是在委屈自己。

“紀總想說的話終于說完啦？”

紀司南的唇動了動，顯然還想說些什么，宋知黎卻迅速朝他擺了擺手。

“哎呀?jīng)]有就好，我也趕時間有些著急呢。”

她利落轉身，放在口袋里的手再次觸到那個剛剛得到的小本子，情不自禁又捏了捏。

民政局并不在繁華熱鬧的市中心，這里沒有人流如織、車水馬龍，時間都顯得悠長靜謐起來。

正值三月，天氣微寒，寬闊的道路兩側種滿了早櫻，微風吹過翻起一樹粉色的浪，柔美的花瓣紛紛飄落，空中落下一場如夢似幻的櫻花雨。

太美了，連帶著她的心情也美好起來。

宋知黎邁開的步子停住。

“紀司南，最后一句話送給你，就當臨別禮物。”

“愛情從來不是只有甜蜜的東西，可同樣也不是只充斥著痛苦。”

“當初我下定決心離開你時，就是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得到痛苦，現(xiàn)在的你該像當初的我一樣選擇了……”

徹底放手，別再做無用的最后掙扎。

宋知黎說這些話時，自始至終沒有回過頭。

她也沒有等紀司南的回應，紀司南是個聰明人，她想他會知道該怎么選擇。

這應該就是她和紀司南的最后一次相見。

宋知黎徹底從回憶中剝離，虛虛的目光投向喧鬧的觀眾席。

“大家還有什么想問的都可以問我，夏念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但宋知黎一定知無不言。”

她說這些話時，面上始終帶著溫柔的微笑，好像全然未察覺到觀眾給她帶來的難堪一般。

又或者說，她已經(jīng)不覺得那些事是難堪的事。

候場區(qū)桑理正定定地注視著看她，眼神微閃。

“她竟然就這么直接說出來了，看來是真的放下了…真不知道我是該開心，還是不開心……”

許安然輕輕道：“反正黎黎開心，我就開心了。”

桑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在抒發(fā)我的情感，你沒話找話在說什么啊！”

許安然無辜地轉過頭，“我剛才并沒有回應桑先生你，我也只是在抒發(fā)我自己的情感。”

桑理：……服了。

他沉默一瞬，轉身就走，身后傳來許安然不解的聲音。

“黎黎的部分還沒結束呢？你現(xiàn)在就要走嗎？”

桑理的腳步頓住，“她都放下了，我也該放下。”

忽然他輕笑一聲，“我也不是什么白癡啊，看得清人心，也看得懂選擇。”

“雖然大概率不可能發(fā)生，但如果小白兔真的要選擇一個人攜手度過余生……”

桑理背著身子朝后毫無留戀地揮揮手，他振聲道：“你這個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都比我的可能性大！”

說完他瀟灑離開，只剩下許安然在原地什么也不明白地撓頭。

“什么可能性大，完全沒聽清呀……”很快他就沒心思關注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臺下觀眾對宋知黎的犀利提問還在繼續(xù)。

“每部電影都是導演的心血，據(jù)我們所知，《妄念》也是封大導演傾盡心血的作品，他還曾在社交媒體上說過，未來不可能拍出比《妄念》更好的作品。”

在場許多人都被這句話勾起回憶。

當時已經(jīng)消失在公眾視野許久的封風再次出現(xiàn)，竟然破天荒地沒有拒絕媒體采訪。

畫面中的他一臉頹廢，深陷的雙眸和下巴上沒刮干凈的胡渣，都在向眾人顯示他狀態(tài)的糟糕。

唯一能讓眾人與他以前形象聯(lián)系起來的東西，竟然是宋知黎在拍攝期間送給他的那副眼鏡。

“封導您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呢？是經(jīng)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嗎？這件事和《妄念》的主演宋知黎有關系嗎？”

封風聞言，眸光瞬間幽暗起來，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框，露出一抹復雜的笑。

“因為我已經(jīng)完了，我失去了想象力，我徹徹底底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