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司南顯然沒有想到，心心念念要見溫晚的宋知黎沒有得償所愿，他這個不想見的人反而見到了。

他這份不想見溫晚的心情中也沒摻雜過多情緒，只是單純地嫌麻煩。

他還記得，她曾經說過喜歡他的話。

這種多余的感情，就該離得越遠越好。

衛東是最先做出反應的人，他聽見聲音立刻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來人，他的表情十分驚訝。

“溫……溫小姐？！”

其實衛東也知道溫晚在這家療養院的消息，讓他驚訝的是這樣的不期而遇，以及溫晚的狀態。

溫晚從前就很瘦，為了應和當下的審美，她甚至變得比一般纖細的美人還要瘦。

可現在，她竟然比原來的她還要瘦上許多，白色的病號服套在她身上顯得寬大無比。

就好像一具臨時組合起來的骷髏架子外裹了一層皮，原本姣好的五官也因為這份變態的瘦弱，而顯得憔悴無比。

所以衛東看到的第一時間，都不太敢認。

以前的溫小姐是個多美麗的人呀，僅僅幾個月時間不見，竟然變成了這幅樣子？！

溫晚沒等到紀司南回應，只等來衛東轉過頭來。

她心里怨毒不甘，面上卻只是局促地攥起了衣角，怯怯道：“司南，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

衛東聽得一臉懵，不懂溫晚在說什么。

紀司南倒是心知肚明，可他不愿意搭理溫晚。

衛東見自家BOSS久久沒有轉身回應溫小姐的意思，立刻就明白他剛剛做錯了。

他不該出聲的！

衛東見狀尷尬地轉過身子，像之前那樣跟在紀司南半米之外的身后。

他這個情商，基本就告別隨機應變了，還是乖乖閉嘴吧！

溫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紀司南沒有回應她，現在就連衛東這個看門狗也要對她視而不見？！

憑什么？！

溫晚心里惡意翻騰，身子卻是顫顫巍巍地追了過去，一邊跑還一邊喊，聲音凄切。

隨行的護工沒想到溫晚會突然動作，當即就邁開步子去追。

“溫晚快停下來！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奔跑！溫晚！”

溫晚無視了背后護工的呼喊，反而越跑越快。

開什么玩笑，一個稱她溫小姐，一個對她直呼其名，要怎么選再明顯不過。

她要抓住紀司南這顆救命稻草，早點逃離這個鬼地方！

護工的聲音越發急躁起來，她并非是為了嚇溫晚才說出剛剛的話，而是溫晚的身體狀況確實不適合奔跑。

溫晚在療養院的這段時間，拒絕配合治療，每天都只鬧著要出去，各種自殺的威嚇手段都被她用遍了。

用衣物上吊、用尖銳物品割腕、不吃不喝等等等等。

因此，她成為了重點看護對象，現在無論去哪兒，哪怕是上廁所也會有專人看著。

溫晚顯然沒想到，她這么一鬧，反而更加沒有自由。

療養院的大家也都知道溫晚并非是真的要自殺，她只是想出去而已，因此更加嚴防死守。

畢竟就以溫晚現在的精神狀態，出去之后不知要對社會造成多大的危害。

工作人員只能盡可能保證溫晚不死，但她的健康狀況，她們是真的顧不過來了。

每天就給她安定藥和營養液，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征。

也因此，現在的溫晚明明才二十出頭，卻衰弱得宛如風中殘燭。

走路都費勁，更別提跑步。

果不其然，溫晚沒跑出兩步就重重摔在地上。

細細的四肢磕在地上，只讓人疑心骨頭會戳破那層薄薄的皮，戳在冰冷的石料上。

然而溫晚摔倒后的第一個反應卻不是叫痛，而是驚恐地回頭看向工作人員。

不可以！她不可以被抓回去！

這種生活她過夠了！她明明應該成為紀夫人，享盡榮華富貴！而不是在這么一個破療養院里了此殘生！

溫晚一邊害怕一邊朝紀司南的方向爬去。

寬大的病號服里裹著一個瘦小的身子，看起來詭異無比，簡直不像是人類。

她在地上費盡力氣扭動爬行，似乎毫不在意作為人的尊嚴。

又或許是，在很早之前，她為了紀夫人這個位置，已經丟棄了做人的底線和尊嚴。

“司南！”她發出凄厲的叫喊聲，聽起來也漸漸不像是人類的聲音，而像獸類的哀鳴。

“司南，你好狠的心！”

紀司南不斷向前的腳步一頓，溫晚看見，眼中瞬間爆發出驚喜的光芒。

像貪婪的強盜終于看見她一生都揮霍不盡的財寶。

溫晚瞬間柔和了嗓音，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司南，你帶我走好不好？”

“我求求你了，帶我走……”

她的語氣卑微到幾近祈求，終于讓紀司南轉過身來。

溫晚趴在地上，只有費力地撐起身子、努力地揚起頭，才能看見紀司南的一點點輪廓。

高大的男人逆著光，像天神般立在她眼前，她用盡所有力氣，也只能看見他鋒利無情的下頜。

和她瘋狂愛戀的那個紀司南，一模一樣。

高高在上的，藐視一切的。

“司南，你救救我好不好，看在……”溫晚頓了頓，急切道：“看在我陪你的那個晚上！”

紀司南沉默著，一言不發。

衛東聞言則是面色巨變，他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之前我就說過，關于我虧欠你的這點，我已經還清了。”

紀司南的聲音聽起來冰冷又無情，讓溫晚聽不出一點希望。

他不是已經為她轉身了嗎？為什么不能再心軟一點，帶她離開呢？！

溫晚立刻往前又爬出一段距離，急急地伸手抓住紀司南的褲腿，“那……那看在我們在一起這么久的份上好不好？”

“救救我！”

這么近的距離，無論溫晚再怎么費力仰頭，都無法再看見紀司南的臉。

她徹底失去了觀察他表情的機會。

紀司南的聲音仍舊冷靜到不近人情，“我以為你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們從未在一起過。”

冰冷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溫晚怔怔落下淚，她不自覺垂頭。

入目所及，只有紀司南腳上昂貴的皮鞋，光滑的表面映出她扭曲干癟的臉。

溫晚看著上面的自己，難以自制地發出一聲尖叫。

“這不是我！這個人不是我！我明明那么好看！我才二十幾歲！我很好看！這個人不是我！”

淚水嘀嗒落下，將皮鞋上的面容打碎得不成樣子。

紀司南皺起眉，下意識想后退一步，卻被溫晚一把抱住了腿。

“司南，你說……你說剛剛那個樣子的人不是我！”

她神情激動，“你說，不是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