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的目光無比堅定,似乎那句話他早就想說出口了。
但他的話音一落,夏田和千鶴道長齊齊的嘆了口氣。
驚蟄知道千鶴道長在嘆氣什么,可是他不明白夏田在嘆氣什么。
夏田與千鶴道長不順路,那是情有可原,可驚蟄也不同意,便是絕了他的生路。
起初驚蟄還當那道長會對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但事實是,他說完,千鶴道長眼神里便多了一抹視死如歸。
他道:“...也罷,都是命。貧道昨日出門時算了一卦,那卦象稱不宜出行,貧道想著多年趕尸,各種忌日早已經爛熟于心,若是出事也有補救的辦法,更何況貧道實力不俗...”
“可怎料剛到了這,便傾盆大雨,偏偏今日又是陰時陰月,那幫子土匪又絕了這老尸的轉生路。”
“時也命也...活該貧道有此一劫。”
千鶴道長長嘆口氣,但下一秒,便掐出一個法決,布鞋往地上一跺,口袋里散落出數十枚銅錢,那些銅錢落地,竟然是形成了一個陣法。
銅錢陣布置好,千鶴道人與夏田他們之間便無端形成了一個屏障。
“噗!”
千鶴道長咬破自己口舌,往手上桃木劍上噴出心口血,做了幾個劍花,扭頭沖夏田二人喝道:“道友,你與那小乞丐快趁著貧道用此陣困住老尸速速離開義莊。貧道無能,無法滅了這老尸,可就算是死,也要重創他!”
“快!你們快離開這!”
千鶴道長的額間已經冒出了青禁,雙眼更是瞪的通紅。
驚蟄沒有出聲,轉頭望向夏田,卻看到夏田已經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起身,平靜的往義莊外走,手里面更是多出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時候取出來的油紙傘。
他推開了義莊的門,跨過了那道門檻,臨走時轉頭看了一眼千鶴道長,沉吟了良久,問道:“道長,值得嗎?”
千鶴道長一愣,忽的大笑:“道友,貧道只恨自己修行不到家,哪兒有值得不值得的。非要說值不值,可若貧道一命能救蒼生,那便值了。”
轟隆!
一道蒼白的雷打在了外面,將一顆老槐樹劈中,霎時間電光火石,槐樹成了夜空中的一抹火光。
火光打在驚蟄的臉上,明暗清晰的能看清他臉上的震驚之色。
死...也要拯救蒼生?還真是...
夏田點點頭,不再多語,靜靜的撐開傘,走進了那狂風暴雨中。
少許,身后響起驚蟄的聲音:“公子,等等我!”
驚蟄輕車熟路的鉆進了夏田的傘下,一手抹掉臉上的雨水,一手放在自己的額前,遲疑著許久:“公子,我們真的不需要幫幫道長嗎?”
“你想幫去便是,何必叫上我。”
夏田忘了驚蟄一眼:“千鶴道人剛才說的清楚,你若是去幫他,說不定你能入他宗門。這不正是你要的嗎?”
驚蟄繼續擦掉自己臉上的雨水:“公子,我想學的不是他那趕尸的技法,而且,而且我覺得,幫千鶴道長一把,也不需要什么回報。”
“哦?”
夏田輕笑著:“你說的這么輕巧,那你為何要追上我,為何不去呢?”
驚蟄猶豫著,欲言又止。
夏田好似看出他的心事:“你還想著拜我為師?”
“公子,若是我去了,公子可能收我為徒?”
驚蟄似是下定了決心,抬頭看著夏田。
回答他的依舊如先前的那話。
他搖著頭,給出確鑿的話:“不會。”
這回,驚蟄沒有猶豫了。
他轉身跑向義莊。
夏田隔著傾盆的大雨,都能聽到驚蟄的聲音:“喂,道長,你那個宗門叫什么?在哪兒?你快告訴我!”
他的聲音有些稚嫩,有些恐懼,有些遲疑,可唯獨沒有后悔。
夏田站在義莊門口,頓了頓,抬腿繼續往前走著。
呼...
身后的人影快速的靠近,不多時,驚蟄已經接近了他。
他錯開夏田,道:“公子,信我要送,我也要拜你為師!你等我!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很快!!”
他邁著步子,不過三兩步,便在傾盆大雨中失去了蹤影。
夏田停下腳步,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沉吟,無奈的搖頭。
似乎...身上的因果小了一些。
是因為什么?
送信?
可,千鶴道長又不會死...
夏田偏過頭去,在山的那一側,是幾十個亮起的火把。
那些火把延綿成了一條長龍,其中還有人影閃爍。
似有人在交手,若此刻驚蟄過去便能看清,交手的是顧青以及幾個捕快,他們人影閃爍,影影綽綽,在樹林中不停穿梭,交手間地動山搖,碗口大的樹木被他們輕而易舉打斷。
此等實力,非同一般。
和幾日前比,顧青實力又有所長進,雖說身上多了一層煞氣,可眼睛清明,不似墜入魔道。
與他交手的捕快也收著力,別看他們人數眾多,卻始終沒有對顧青動真格的。
一行人你追我趕,不多時便到了義莊。
又過了一會,那義莊內的打斗聲停止,但多了一絲倒吸的涼氣,少許,似是冰釋前嫌,顧青與捕快等聯手退出義莊,朝著一個方向奔去。
那方向,正是驚蟄剛才離去的方向。
夏田行走在路上,與顧青等擦肩而過,或許顧青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黑夜里的路上還站著一個老熟人。
可夏田,卻始終在關注著他。
從他出現,一直目送著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