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每天總是會給阿生喝一種藥。
那藥黑得發紫,入口又極其苦澀,聞著是濃郁的腥味,嘗不出是什么東西。
主人說阿生的身體不好,需要藥來維持。
阿生非常聽話,每天都皺眉將藥全部下肚。
可阿生總覺得自從喝了藥后,她的身體卻反而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她還可以蹦蹦跳跳地跑到邊春山,為主人摘到最新鮮的桃子,但是如今她已經連下床都吃力。
這真的是給她治病的藥嗎?
她終于忍不住好奇問:“主人,為什么我喝著這藥,一直卻不見好轉呢?”主人仔細擦著阿生額頭的汗,心疼道:“阿生,主人知道你難受,但這病不是一兩天就能好的。”
他眉頭微微蹙著,淺淺笑道:“阿生,我不想失去你。”
阿生看向眼前的主人,面露著愧疚,眼角泛紅道:“我也不想失去主人。”阿生悄悄流著淚。
她的臉色,如今一天比一天蒼白,身體也一天比一天沉重,每天下床都格外費力的樣子。
就像是什么東西寄生在自己身體里一樣,不斷地抽干自己的精氣。
阿生想,自己或許活不長了。
可她不想死,她不想失去主人。【阿生,醒過來,你醒一醒。】
阿生總是冥冥中覺得有人在叫她。近來,她越發的昏昏沉沉起來,很多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這聲音聽得耳熟,但她確實從未聽過。
可這里明明除了她和主人外,別的生靈都不會說話。
阿生呆坐著,那聲音又在上頭響起:
【阿生,你快醒來好不好?】
阿生驚訝地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慌亂道:“誰在那?”
那聲音長長嘆著氣:【你不記得我了嗎?】
阿生捂住耳朵,惶恐無助道:“誰,你是誰?”
她心驚膽戰地地環顧四周,掙扎地要爬下床。
但是她太虛弱了,整個人翻下床去。她起不來,沒人幫她。
阿生倒在地上,絕望地哭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那個人跑過來抱起她。
“主人.……”阿生望著她一直盼著的人,氣息奄奄。
主人目光微微一動,露出熟悉的微笑:“怎么了阿生?怎么不小心掉下床了?”
阿生縮在主人的懷里,哽咽道:“有人,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主人眉頭微蹙,沉吟片刻后,刮下阿生的鼻子,笑道:“這里除了我,沒有別人。”
阿生拼命搖頭,啼哭道:“不、不是的,我真的聽到了!”
“阿生,一定是你太想主人,所以出現幻覺了。”主人藏起眼底凝重的神色,轉來端來為阿生準備好的藥,“來,把這藥喝了,喝了就不會有幻覺了。”
阿生撇過臉去,艱難地將藥碗推開:“我、我不想喝.……”
“阿生,你不聽話了嗎?”主人低下眼簾。
阿生木然望著眼前的主人,嘴角微微顫抖,許久后,無力問道:“主人,你會騙我嗎?”
主人不置可否般的笑道:“果然是不聽話。”
他用湯匙小心盛起一小勺藥,眸色愈濃:“那就只能我喂你了。”
他自顧將藥含在嘴里,對著她吻了上去。
她沒有拒絕,眼睜睜看著主人將藥一口口地送口中。
主人是愛她的,對不對?
后來,她經常會夢魘。
夢里是一片大海,她站在海中心的一片小島上。
小島什么也沒有。
她茫然地,在小島上望著大海。
很快,大海居然燃燒起來,正片大海都變成了火。
她想尖叫,卻無法發聲。
只能看著火慢慢朝她燒過來。
這時,總會恰巧有一個男子沖出來護住她,她想看清他長什么樣。
然后她醒了。
醒來后,夢里的內容開始變得模糊,很快就什么也記不得。
但是夢越來越頻繁,幾乎占據她每晚的睡眠,讓她痛苦不堪。
直至早上,她開始瘋狂咳嗽。
她咳血了。
似乎因為藥喝得多,血都是紫黑色的。
主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每天早上主人都會離開她,直至很晚才回來,然后給她喂藥,之后哄她入睡。
偶爾幾次,她試著緊緊抓著主人的衣衫,讓他不能離開。
但是早上醒來的時候,主人又會不見蹤影。而她拳頭緊握,手里什么都沒有。
山海川的妖怪們都不會說話,能陪她的只有主人了。
她是真的想見他。
可是為什么,主人就是不讓自己跟他一起去呢?
她決定跟蹤主人,看看他去了哪里。
眼看主人走了,阿生強撐著下床,循著他的蹤跡緩緩向前。
走出不到十余里,她走不動了。
只得緩緩拖著身子又回去,氣喘吁吁地躺著。
第二天,她又多走了一里多路。
第三天,多走了二里多路。
可到了第四天,她卻是完全不能下床了,一切的預謀完全輸給她累贅的身體。
要是能立馬去她想去的地方就好了。無力和沉重感再度襲來。
恍惚間,她又聽見那個久違的聲音。依舊是在上頭傳來的。
就聽那個聲音局促道:【阿生,跟我走吧。】是個清爽的男音,聽著很舒服,甚至格外親切。
他一遍遍的,喚著她,仿佛是她現在在做夢,他想將她喚醒一般:【阿生,跟我走,我們去人間好不好?】
【阿生,不要丟下我。】
“你能帶我,去看看主人去做了什么嗎?”
阿生泛著淚花,嘁嘁道:“你是天上的神明嗎?我是不是快死了。”
【阿生,我帶你去。】她可以信他嗎?
許久后,她輕輕嘆氣,道:“好,我相信你。”
【來,閉上眼,很快就能到了。】阿生將信將疑的閉眼,再醒來時,果然發覺自己靠在一方小草房旁。
主人恰巧從中走出。
主人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她望著這方小草房,愈發好奇:里面,究竟有什么呢?她小心蹣跚著,靠著墻一步步挪著有些麻木的身體。她挪進草房里。
屋里旁的沒有東西,只有一小方案臺,上面放著一只筆,一本書。
她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吃力地移動到旁邊,小心打開書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