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月,這個萬物復(fù)蘇的溫柔季節(jié)里,我最好的朋友去世了。
這份哀愁就像是夏日雨前堆積密布的灰色烏云,將我本就不大的心房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我的心臟每跳動一下,烏云就積壓得越多。而我的眼睛澤是暴雨唯一的通口。
廣播里播放列車已到站,然而這并不是我要去的終點。那個穿著校服的女孩突然站起身發(fā)出些許聲響,我下意識地望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也正在看我。
小姑娘的眼神明亮又清澈,我下意識地低頭逃避。我以為她是要下車,卻沒料到她走到了我的面前。
視線之內(nèi)是穿著寬大校服的雙腿,和一雙黑色帆布鞋。
我抬頭不解地望著她,她彎下腰匆匆地將一包紙巾硬塞到我的手里。
“姐姐,別哭啦,給你紙巾。”她的語調(diào)輕柔,有點小結(jié)巴。我瞬間不知所措了起來。
回過神時,小姑娘已經(jīng)飛快地下了車。車門關(guān)閉,列車依在飛馳。手里的那包紙巾的包裝袋映著幾朵郁金香,還有著她的余溫。
我總是容易被一丁點兒的善意打動到。即使這點微弱的善意對于這狗日的生活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默默拆開包裝抽出紙巾,擦著眼淚。
上天就是如此不公,病痛和苦難全降臨在我們這一家子上。我哭過、恨過,卻還是茍且地活著。
還記得我大學(xué)時無數(shù)個深夜入睡的夜、半工半讀祈求阿姨留門時的討好和卑微、為了三塊五毛二和人爭得頭破血流。
我還記得室友那不屑的眼神與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不就是給你抹了零嗎?至于嗎?你缺點錢就不能活了?”
她不屑一顧的小數(shù)目,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一份工作,是我十塊錢一小時,手指腫脹身軀疲憊的廉價青春。
可是那時的我偏偏敢與命運對抗,硬是靠自己還清了所有的債,過著現(xiàn)在還算是富裕的生活。
只是好奇怪,以往的我明明還很不屑那些將理想拋之身后、按班就班的人們,可在不知不覺間我自己竟也成了這類人。
有時我也會想著就這樣算了吧,人間已經(jīng)沒什么留戀的了,但是又轉(zhuǎn)念一想,老娘這么奮不顧身這么地努力這么拼命活著,要真是一腳上了天豈不是便宜這老天爺?
而且我要是走了,誰陪著小予去遠(yuǎn)方?誰給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掃墓、燒香?
人類真的好奇怪,你說沒什么留念的吧,卻又無無時無刻不貪念著那些美好的瞬間還對以后尚未出現(xiàn)的人和事物有著期待。
只剩我一個人的車廂,空蕩又安靜。孤寂感涌上心頭,逐步往四周蔓延,緊緊包裹著我。
我恍然想起周三那天我向小予分享我種的郁金香開花了。她當(dāng)時的回復(fù)是【哇塞!!好漂亮!!!】
她總是這樣,聊天的時候喜歡用很多的標(biāo)點符號和表情包。因為她覺得,如若沒有符號的襯托,那些干巴巴的文字便有些空洞,表達(dá)不出情緒。
我當(dāng)時就想著去花店買點絲帶和報紙,將那幾朵郁金香精心包裝一下,送給她。
長沙南到深圳北的高鐵票也不貴,五六個小時的二等座,我早早地就買了票,后天出發(fā),為她過二十四歲的生日。
可那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我一切的期待和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