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艷嬌輕輕的笑了笑，沒再說。

她心里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偌大的繡莊，用的卻是范氏的名義，收入全部歸范家，她自己倒是分文不占的。

曾經她開繡莊的時候，婆婆對她百般阻撓，說女子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哪里允許她拋頭露面做生意，可她為了這個家，仍然悄悄的將繡莊開了起來。

繡莊經營正軌之后，婆婆又說，女子要遵守三從四德，嫁夫便要從夫，繡莊應該以丈夫的名義開，她只能是少夫人。

這些話，她為了報恩，全部聽從了，將繡莊的財產全部歸了范成，她只當少夫人。然而范成一次都沒有管過繡莊的生意，收著現成的銀錢，踩著她的繡莊，過著風流快活的日子。

即便如此，白艷嬌全都忍了，畢竟為了報恩…

她開著全縣最大的繡莊，卻自己穿著簡陋粗麻布的衣服，衣服上連一朵繡好的花都沒有，過著粗使婆子的生活。

其中的辛苦，也只能獨自承受。

……

風遙在鋪子里挑了半天，選出兩件成衣，一件大紅色的廣袖流云裙，另一件是粉綠色的繡著暗花襦裙。

“姐姐，我要這兩件，一件給你，一件給我！”風遙蹦蹦跳跳地湊近白艷嬌身邊，展示自己挑的衣服，“姐姐，我覺得大紅色很適合你，你長得那么美，適合穿得妖艷一些，才符合你的身份嘛。”

白艷嬌望著那件大紅色的裙子略略晃神，她自己曾經也喜歡穿紅色，在狐族時，她一身艷麗的紅衣，美得顛倒眾生，是出了名的禍水美人。可自從嫁給范成之后，除了成親的嫁衣，便不再穿過紅色的裙子…

只因為范成曾經說過一句：“娘子，你不需要梳妝打扮，也很漂亮，這些裙子你不必再穿了吧，我不希望你穿得那么艷麗。”

“不…不用了吧…”她的神情略略有些狼狽，勉強堆笑，“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也沒有人看…”

“怎么會呢，穿得好看了，自己心情好，心情好比什么都重要！再說了，姐姐那么漂亮，穿了這件漂亮的裙子，肯定滿大街的人都拜倒在你的腳下！”風遙說。

“誒？”白艷嬌還在晃神，她一時間竟然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駁風遙，愣愣地點了點頭，“你若是喜歡，便拿上好了…”

但風遙沒有白拿，她已經去找伙計付了賬，將衣服買了下來，包裝好。

包好了衣服，風遙回頭悄悄看了一眼白艷嬌，心里仍然覺得有些許疑惑，姐姐作為一個千年狐妖，怎么這么沒有自信呢？

也許，這才是她無法渡劫的癥結嗎？

……

一下午，風遙都待在繡莊里，她可熱心了，不一會就和繡莊的伙計都混熟了，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晚飯時間，白艷嬌又要匆匆趕回去做全家的飯，風遙不太想看見范家的人，于是找了個借口待在繡莊里，和伙計以及繡堂的繡娘一起吃了晚飯。

這里的伙計和繡娘，原本也都是窮苦人家出生，對風遙這個小姑娘非常照顧，晚飯時間把最好的食物都留給她。

晚飯過后…

風遙拿著一個饅頭，靠在繡莊后門的門口，這里全不像前門的街道那樣熱鬧，后方是一條小巷，幾乎無人走過。

她用力咬了一口饅頭，索然無味地嚼著，望著漸漸沉下地平線的夕陽，望著家家戶戶升起的炊煙裊裊，天空中漂浮的云彩也被夕陽染成了金色。

來到安平縣的第一天，她便看到了人世間的苦澀，讓她有些茫然。

此時若是為了完成任務，她應該跟著白艷嬌回范家去，應該一直黏在白艷嬌身邊，可她不想去…只是獨自在繡莊后門口望著天…

傍晚的風很大，吹得有些冷。

風遙緊了緊衣服，雙臂環抱，無神地望著天邊彤紅的云彩，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有一個好心的繡娘來到她身后，詢問道：“二姑娘，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啊？繡莊晚上是要打烊的，要不讓伙計送你回家？”

“沒事，我過一會就自己回去，不麻煩大家。”風遙回答道。

“哎…”繡娘長嘆一聲，“少夫人對我們好，我們都知道，你是少夫人的妹妹，我們多照顧你一些是應該的，倒也談不上麻煩。我們這些人，以前都有些活不下去，是少夫人給了我們繡莊的活做，日子才能越過越好的。”

“嗯…”風遙點了點頭。

繡娘又繼續嘮叨：“少夫人她真的很可憐，她家那個相公，每每拿著錢去醉花樓，我都看到過很多次了，少夫人還始終對他不離不棄的，也不知道過得有多苦…”

風遙思索著這些話，暫時放下茫然的心緒，心里逐漸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弄清楚白艷嬌究竟為什么不能渡劫，她要幫助白艷嬌。

但僅憑現在的了解，弄清楚原因實在有點太慢，不如今晚，她嘗試了入白艷嬌的夢去詳細查看一下記憶，搞清楚五百年前發生了什么。

……

晚上，繡莊打烊之后，伙計仍然堅持要將她送回范家，說女孩子獨自走夜路危險，風遙也只得聽了。

白艷嬌為了防止婆婆刁難風遙，一直在范府門口等她，親自將她接回府。她倒是不擔心范成會找風遙麻煩，因為范成連晚飯都沒吃，直接去醉花樓了，想必今晚也不會回來。

直到將風遙接回自己屋里，白艷嬌方才松了口氣。

風遙為了徹底打消懷疑，直接變化成一只白毛的小狐貍，窩在白艷嬌的床頭，乖巧地耷拉著腦袋，任由白艷嬌梳毛。

白艷嬌倒沒懷疑風遙，她太累了，簡單梳洗過后，抱著小狐貍，倒在床上立即睡著了。

很長時間以來，白艷嬌都無法睡一個好覺，可今晚有毛絨絨的小狐貍陪著她，不知為什么，她睡得格外沉，拋下一切傷痛…也許妹妹的到來，真的能帶給她撐下去的力量吧。

風遙一直等到白艷嬌睡著，聽著均勻的呼吸聲，她松了一口氣。

是時候了，她要入夢去查看白艷嬌的記憶，弄清楚真正的原因。

小狐貍輕輕閉上眼睛，一個暗紅色的魔印出現在眉心，幽邃而陰暗的漆黑魔氣緩慢從她身上蔓延出來，縈繞著絲絲縷縷暗紅的血氣，包裹住白艷嬌的全身。

而熟睡的白艷嬌，對入侵進自己體內的魔氣一無所知。

風遙的意識，也隨著魔氣一同，進入了白艷嬌的夢境。

夢境中，她仍然身處在范府，她看見身為夢主人的白艷嬌，和夢境里的范家人相處得很融洽。而有趣的是，夢中的白艷嬌畫著精致的妝容，穿著今天風遙為她買的那身大紅色的裙子，美得很妖艷。

夢和現實正好相反，夢里婆婆夸白艷嬌是個好媳婦，對她贊不絕口，說她是全家的福星。

風遙的意識并沒有出現在夢里的白艷嬌面前，因為她此時沒有實體，為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變數，她不打算干擾白艷嬌的夢，而是直接去查看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