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書本上的謀略(一)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496字
- 2023-12-27 11:07:41
待侯勇離開,種師閔問道:“沈都頭,你剛才說想借教頭來練兵,就你所說幾處險要,三百廂兵能對付得來么?你可不能小覷了金兵。”
沈放鎮定自若道:“這就要用上我剛才所言的‘不對稱’兵法了。”
種師閔臉色又狐疑了:“你詳細道來。”
“不對稱兵法的本質在于充分運用地利,預先組織兵力,逐次抵抗敵人。其精髓在于運動,在運動中消耗敵軍,在運動中發現戰機,然后集中優勢兵力,殲敵于疲憊。”
種師閔點點頭,顯然是信服了。
“首先,我需要有一批忠實執行‘不對稱’兵法的將士;其次,還需要這些將士熟悉每一處地形,兩腿要快過四蹄,先于金人騎兵抵達陣地;再次,需要士兵有必勝的信念。”
“此三點滿足了,我這‘不對稱’兵法才可克敵制勝。”
種師閔疑惑道:“人的兩腿如何能快過馬之四蹄?”
沈放平靜應道:“得了地利,有了必勝的信念,自然能快過馬蹄。”
種師閔卻是不信,他在汴京城下與金兵交戰數回,親眼見識了金人鐵騎的沖陣威力和金軍悍不畏死的勇氣,區區三百廂兵,哪怕在這井陘孔道也不能抵擋。
兩人正交談時,侯勇已將沈放的輿圖取來。
當沈放把輿圖攤開的一瞬間,種師閔眼神亮了。
這是一副后世最為常見的地形地貌圖,可是在種師閔眼里,簡直不可方物!
沈放找來幾張宣紙,拼接成一張特大號的圖紙,耗時月余反復勘察孔道全程,手繪裝裱而成。
他本有繪畫功底,再加上作為歷史教師,對古代軍事作戰地圖花了不少心思,經他手畫出來的輿圖怎么會比種師閔手里幾筆勾勒出輪廓的輿圖差呢?
沈放沒有理會種師閔的驚嘆,從一沓圖紙中抽出一張虎頭山套圖來。
這張套圖更像一張寫實工筆畫,是沈放登上虎頭山最高處畫出輪廓,再遍察每一處溝溝坎坎后補充而成。
“種相公,這山名叫虎頭山,孔道從這里穿過。若金兵進入孔道,我在此地布置伏兵,準備大量滾木雷石堵頭截尾。一旦金兵進入,任他天神土地也插翅難飛。”
沈放又指著另一處褶皺山,道:“此處寬不足二丈,若我在此搭建木橋,兩山便勾連成一地,我的廂兵從這里抄近路越過,不比他四條腿的馬快么?”
“此外,若要固守,取水之處沈放也有所考慮,在山中的這個位置,有一口泉眼終年不息流入冶河。若將出口用山石堵上,放下懸梯或者鑿出石眼,取水的問題便解決了……”
“沈老弟,初生牛犢不怕虎,后生可畏啊!”種師閔終于一掃疑惑,微笑展顏了。
無形之中,種師閔已將“沈都頭”改口為“沈老弟”而不自知。
“種相公,老實說,這還只是紙上談兵。真想抵抗金兵進攻,還需要練兵和布防,所以沈放才前來求助。”
這些天種師閔無一事順心,今日總算聽到了一件讓他舒心的事,當即拍板道:“好,老夫答應你,給你一個最得力的副將,助你練兵布陣!”
沈放馬上叩首拜謝:“多謝種相公相助!”
對于這次拜訪,沈放可是做足了功課,大宋禁軍不像電影上描繪的那般威武雄壯。
實際此時的大宋禁軍總體上來說,已完全沒有能力對抗崛起的金軍,大而腐,銀樣蠟槍頭罷了。
種師閔這種忠心耿耿的老將軍,憂心大宋的抗金大業,能在他最擔憂的事上說服他,還拿捏不了他?
種師閔滿臉笑意,突然若有所思道:“沈老弟,你如此大費周折,就斷定金兵會鉆進井陘這山旮旯里么?”
沈放暗笑,金兵二次兵圍汴京前打通井陘孔道,東西兩路大軍互通情報是寫進歷史教科書的史實,這還能有假?
但如今還是五月,金國國相完顏宗翰和二太子完顏宗望向宋廷下戰書是八月份的事,沈放要是兜底說了出來,搞不好要被種師閔懷疑。
“沈放身份低微,本不該妄議國事,可是種相公既然提起此事,可否容我說兩句?”
種師閔笑道:“這有何不可?這里不是汴京,沒有御史臺那些小人。只要有助于我大宋抵御金軍,但說無妨!”
“那沈放就斗膽直言了。敢問種相公,此次金人南侵,粘罕的西路軍攻打山西可得到什么好處?”
沈放嘴里的粘罕即是金國國相完顏宗翰,宋朝軍民一般稱金國國相為粘罕,不呼其漢名,估計是有些不屑吧。
“粘罕被張孝純父子拖在太原,怕被抄了后路,一直不敢大膽驅兵南下,他什么好處也沒撈到。”
“種相公囤兵土門關,不愿西進山西解圍太原城。沈放斗膽估計,是擔心金國二太子斡離不再次南下吧?”
種師閔臉色微變,不露聲色反問道:“沈老弟,軍隊調拔不是由老夫決定。你以為金軍會不會再次南下?”
沈放神色自若道:“必然南下!”
“何以見得?”
“金人是游牧民族,靠劫掠立國,貪婪成性,這是他們的本性。而且……”
種師閔見沈放突然打住,說道:“老夫說了,你盡管直言便是!”
沈放這才說道:“沈放聽聞金人兵圍汴京時,我朝表現得太過軟弱,空有二十萬勤王軍,卻不敢攻擊已渡黃河,歸途受阻的數萬金兵。”
“另外遼人對我朝極為記恨,故遼官員中訪宋使者眾,熟悉我朝底細,必然極力鼓動金人侵掠我朝。其他的不說,種相公是軍中統帥,從常勝軍和義勝軍的作為就能窺其一斑了吧。”
沈放猶豫是因為種家兄弟三人也在這二十萬勤王軍中,把種師閔也一并貶低下去,或許要惹惱了他。
但沈放把常勝軍和義勝軍搬了出來后,立馬獲得了種師閔的認同。
常勝軍前身是北遼耶律淳皇帝為抵抗金兵組建的怨軍中的一支。
耶律淳病亡后,北遼發生了一次政變,蕭太后和北遼樞密使蕭幹處死了欲降宋的李處溫。
常勝軍首領郭藥師也處于政變的渦旋中,怕被牽連,便帶著八千常勝軍降了宋。
郭藥師雖然治軍有方,作戰勇猛,情商卻不太高。
降宋之后他仍固執的保留遼人習俗,常住帳篷,顯得格格不入,與一眾宋將幾乎沒任何交情。
郭藥師的人品暫且不論,常勝軍在大宋第二次北伐燕京時卻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若不是合軍出戰的宋將劉延年、劉光世父子無能的話,常勝軍幾乎憑一己之力就攻下了燕京,也就不會出現大官宦童貫從金人手里贖買燕京之事了。
北宋朝廷買回了燕京后,一邊命常勝軍把守燕京,一邊又忌怕壓不住郭藥師,所以又命接任山西防務的譚稹組建了一支北地漢人為主的義勝軍,用以防范常勝軍。
北地漢人經過遼國統治百余年,早已認同了遼人身份,本就對大宋的乘人之危心懷怨恨,又怎會忠心于宋呢?
種師閔對這兩支軍隊太熟悉了,因為他們在關鍵時刻都在背后捅刀子,讓宋朝的軍隊防線破洞百出,一潰千里。
這一系列的變故若非親身參與其中,連許多朝廷大臣也捋不清楚,沈放卻靠坊間傳聞得出了準確結論,不得不讓種師閔側目。
可他哪里知道,沈放在這方面是專家,大宋江山從頭到尾,不知道被他搬上課堂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