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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痞子本性

“諸位都看了種相公的秘令,有何看法?”

縣衙兵房內,沈放、李乃雄以下將官分次坐定,商議軍機。

李乃雄沉吟片刻,道:“以目前土門駐軍的兵力,想扭轉太原危局,怕是難湊效。”

“就是,”范二口快,馬上應答道,“朝廷該不會是想讓俺兄弟們去拼消耗吧?贏了固然好,輸了死逑。”

李會搖頭道:“按樞密院的意思來看,定是劉韐、解潛二位統帥在山西遇到了阻力,朝廷希望從河北調兵,減輕山西以南禁軍的壓力。”

沈放問:“李都監,你之前說,如今是耿南仲主樞密院事?這個耿南仲當下是主戰還是主和?”

“耿南仲初為太子詹事,皇帝主神器后,快速擢升資政殿大學士、簽樞密院事。以下官推測,太原未陷落前,官家仍主張馳援山西,耿南仲不敢提議和。”

沈放點點頭,望向曹弘:“曹指揮使有什么看法?”

曹弘沒想到沈放會關注他,拱了拱手道:“屬下以為,不管朝廷動機如何,我軍須量力而行。樞密院要求我軍十五日之內抵達太原外郊,伺機殲敵,切以為時機未成熟不宜主動進攻。”

黃勝也同意曹弘的看法,認為軍隊剛剛經歷一場生死大仗,急需休整,補充兵力和衣甲武器。

沈放自然有自己的衡量。

在乏驢嶺戰役之前,軍隊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仗,以鼓舞軍心,同時驗證軍隊的機動、協同、戰場應急能力。

此仗基本驗證了以上要素。雖然出現了捷勝營熊凱逃逸的雜音,但是通過公審判決,嚴肅了軍紀,有了意外收獲。

但是通過此役也發現了諸多缺陷。

比如戰場態勢轉變之下,消息傳遞過于緩慢,新軍抵達戰場太遲,損失了不少有生力量。

另外一個最大的缺陷是李乃雄麾下的禁軍,禁軍打的是陣地戰,固然有其無法變更的優缺點。

但如果自開戰始,全軍圍繞著陣地戰這個核心戰場,充分發揮廂兵營的高機動,隱蔽出擊優勢,積極配合李乃雄的作戰,也許傷亡會進一步降低,也就不會導致熊凱逃逸事件發生。

一場戰斗有太多的決定因素,而要將這些因素都顧及,首要任務是培養指戰員的戰斗素養。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的道理在哪個時代都適用。

假使真的要出山西作戰,軍隊還要面臨一個嶄新的、巨大的考驗:糧草補給。

在陌生的環境下打游擊戰,不比在自己的地盤,一旦保證不了糧食供應,后果不堪設想。

另外繪制軍事地圖,動員當地百姓,發展情報網絡都是擺在臺面上的課題。

沈放利用歷史教師的優勢,把這次軍事會議開成了戰斗總結會議。

他帶來的近千年后的軍事觀念,一體化作戰理念,讓這些宋朝將軍聽得瞠目結舌。

尤其像伍有才、范二、趙大虎、陳龍陳虎等后來上車的新客,更是對沈放油然生敬。

最后,沈放望向李乃雄道:“諸位將軍,此役雖大敗了金軍,然我軍亦傷亡不小。我提議重新整編軍隊。各營拆分合并,重新任命長官,各司其職。”

“土門禁軍由李都虞侯來指揮,原則上沈某不插手。原廂兵轉升的禁軍由我負責,各位可有疑議?”

眾將面面相覷,從來軍機決斷只有長官命令下屬,哪有商議之說的?

在場官銜最高的李乃雄是軍都虞侯,而沈放是廂副統制,實職高一階,沈放名義上可統懾之。可畢竟李乃雄是種師閔的部曲,他征詢李乃雄意見很必要。

在參與乏驢嶺爭奪戰的大宋軍官看來,沈放謀劃的這場戰役可謂是久旱逢甘霖,他們已記不得上次打勝仗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沈放身上散發出來的沉穩、果斷、睿智,早已征服了包括李乃雄在內的所有宋軍。

甚至像李會這樣的文官,雖然對沈放大膽、突進的作風甚為擔憂,但也不得不承認沈放軍事上的才能。

是以,李乃雄當場表態支持沈放的議案,李會作為監軍,此刻也以軍事為上,投了贊成票。

沈放對重組軍隊醞釀已久,心中早已有腹案,當即便公布了重組方案。

命伍有才所統新軍為背嵬軍,優先配置軍馬、重甲、大刀長斧。

命黃勝為游奕軍指揮使,配屬軍馬、輕甲、神臂弩。

命趙大虎、范二為踏白軍正副指揮使,組建步軍。

命陳龍陳虎兄弟倆為歸德軍正副指揮使,統懾山后俘虜的義勝軍士卒。

對于組建歸德軍,沈放有自己的考量。陳氏兄弟從義勝軍投誠過來,由他們指揮這幫叛軍,更有標桿作用。往后軍械糧餉充足了,分配還要向他們傾斜。

背嵬軍、游奕軍、踏白軍都是岳武穆所創岳家軍的核心,沈放其實是踩著前人的足跡,享受著現成的成果。

當然,岳飛如今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軍校,或者連軍官都算不上吧。

土門禁軍此役折損巨大,十營士兵死傷過半,剔除失去戰斗力的傷殘士卒,僅剩千余人。

熊凱被斬,張天成、王均陣亡,另有幾營指揮使傷病,唯有曹弘、鄧桂、王甫誠三人仍能領兵。

李乃雄將禁軍縮編成三個營,待土門關大本營派員后才能恢復軍級建制。

會后,沈放把李會單獨留了下來。

“我的都監大人,朝廷的犒賞和糧草武器什么時候給我?你是知道的,犒賞將士和撫恤金都是我自掏腰包,老子已一炮回到解放前了。”

李會納悶:“何謂解放前?”

沈放白了李會一眼:“您甭管什么是解放前了,這次是對付過去了,想要老子發兵入山西,沒錢沒糧免談!”

李會笑了笑:“你想抗旨?”

“抗旨又咋地?想讓我的弟兄們餓著肚子打仗,沒門!種相公的遭遇您不是不知道。”

李會嘆了口氣:“唉!我何嘗不知曉‘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只是此前山西動用了二十萬軍隊,京畿附近的糧倉幾已見了底。”

“河北兩路才遭金兵橫掃,除了幾座大城尚有存糧,余者能管自己嘴巴就算不錯了。”

沈放兩手一攤:“那就是沒得商量了?那行,那狗屁圣旨誰愛接誰接,老子是決計不會去送死的!”

李會大驚:“沈統制,你不要命啦,褻瀆圣上可是死罪。”

“嘿嘿,不罵也行,給錢給糧給兵器。”

李會苦笑:“戶部曹司已責成真定府緊急籌糧,江南漕運也在加急北運。兵器嘛,磁州、相州都作院也已在清點甲杖,不日將送達土門關。”

“錢呢?出征前就要打賞士兵,我手里一個銅板也摳不出來了。”

李會解釋道:“你的情形比較特殊,朝廷沒想到會有乏驢嶺這一仗。總之,沈統制你盡管放心,所有犒賞正在路上,”

“那就好。不過李都監,丑話我說在前頭,到了出征那日,錢、糧、兵器沒到位,別怪老子抗旨不遵!”

從縣衙出來,范二還堵在衙門口。

“頭兒,俺有話要說。”

沈放瞅了一眼范二,見他好像很有脾氣的樣子,不禁笑道:“咋啦?是不是嫌封的官小了?”

“俺就算做個士卒也無所謂,可是你把三給忘了。好兄弟,無相忘,在你心里成啥了?”

沈放又好氣又好笑。

“范二,將來楊三多的作用抵過千軍,現在也沒時間跟你解釋了。”

“頭兒,你想讓三干啥?”

“別問了,他的用處大了。現在我給你個任務,馬上親自跑一趟小作口,把這封信交給郝郎中。另外把馬重五召回來,好鋼用在刀刃上,是時候敲詐它一筆了。”

“如月,你有沒發現,那個沈放似換了個人一般。”

“娘子,奴婢也覺得奇怪,那次在光化坊,他的眼神似想殺人一般,讓奴婢如墜冰窟。”

“興許是真正入了行伍,身上沾了軍人的血性,有了擔當方如此。”

沈放從縣衙大門會過范二,匆匆上馬趕往乏驢嶺砦,在縣衙旁一棟小酒樓二層的雅閣窗楞內,兩雙美目注視著他絕塵而去。

兩個年輕女子一青一絳,身段妙曼。

尤其那個絳衣女子,面白如玉,秀發如瀑,雙眼如黛,粉色抹胸以上,藕白一片,令人遐想。

如月詭異的笑道:“娘子,軍中糙漢子有啥稀罕的。嘻嘻,我家婉娘當配佳公子。”

劉婉娘白面嫣紅,粉拳打在如月背上,嗔道:“叫你胡說。”

“怎么就胡說了?若不是韃子打來,娘子已嫁入曹家。曹家公子才配得上做我家姑爺。”

“唉……世道這么亂,兒女情長的有何用呢?還不如頂天立地的活一回,好歹在世間留個名聲。”

如月靈動的眸子轱轆轉:“這個沈將軍剛打了一場大勝仗,倒是要上了史官的冊子。咱大宋軍隊好久沒打勝仗了呢。”

劉婉娘惱道:“如月,你又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哪有心思想這些事。”

劉婉娘望著空曠的衙門口大街,嘆息道:“我娘氣喘得更厲害了,離了真定城,想抓副草藥都沒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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