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66章 夜幕之下

“伍有才、范二你二人為先導,由伍閻王暫時統兵。”

“林良肱、馬擴,你們負責從土門關正面向真定城外進攻。”

“李子云與范文龍從小作口礦洞北越過土帽山,范文龍回鎮平山水寨,協助李子云切斷滋水之敵。”

“克敵軍余部暫歸廖宏統一指揮,以為后備。”

天剛一亮,沈放便召集諸軍指揮使,下達作戰命令。

雖知大伙兒都疲憊已極,可是現在遠沒到歇息的時候。

沈放換了一套簇新的山文甲,休息了一整晚,精神狀態顯得極佳。

伍有才等指揮官就沒那么好的待遇,還是穿著原來的甲胄,只是由劉德仁安排些婦人漿洗了一番,烘烤了一晚再穿回身上。

“伍閻王,我算看清楚了一件事,這有媳婦跟沒媳婦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你瞧瞧頭兒那一身行頭。不過……就算你娶了媳婦,估計也沒這待遇,你媳婦兒彪著呢。”

李子云不懷好意的瞅著沈放的新戰甲,教唆著伍有才。

這本是極為嚴肅的軍事會議,伍有才見李子云敢做第一,自然敢做第二。

“小子,以你這俊俏模樣,弄他個三妻四妾,不就天天有新衣裳換,免得瞧著人家二夫人眼紅。”

說罷,伍有才也不懷好意的盯上了沈放的新戰甲。

沈放一愣,就這當口上也能給他倆攪風浪。

沈放呵呵笑:“子云,這次真定城解圍了,咱有大把的時間休整。你若瞧上了哪家閨女,吱一聲,我給你保媒。”

李子云哼了一聲,傲嬌道:“我李子云能瞧上的女人還不知道身在何處呢。”

接著李子云語氣急轉,口氣認真道:“頭兒,我只是提醒你,弟兄們整天別著腦袋上陣,說不準哪天就把命搭在戰場上,多少總得給弟兄們留個后。”

沈放一愣,隨即應道:“子云所言極是,正好劉知軍、周縣尹他們在,稍后我便讓他們安排此事。”

待眾指揮官散去,沈放立即召來劉德仁。

“爹,找你說點事兒。”

“什么事?比打仗還急?別問我借錢,其他都好說。”

沒人在場翁婿二人說話很隨意。

為了支持沈放,劉德仁不光身板瘦了下來,家底也幾乎被掏空了。

世人都以為劉德仁掌控著“大宋西軍糧鈔”的版刻印刷權,保管著西軍管轄范圍內的軍民錢財,理應肥的流油才對。

實際情況正好相反。

沈放以軍隊信譽為錨定物發行糧鈔,軍隊開支極大。

而西軍目前收入的主要來源只有兩項——黑石脂和糧食。

這兩項中的黑石脂隨著天氣變暖現在已賣不動,為了收攏人心,從金軍手里搶來的軍糧沈放又不能賣太貴。

其他的鹽、茶、布等等貨物,西軍還要仰仗大小商賈,從他們手里購買。

所以劉德仁腦殼疼是正常的。

為了維系西軍這張大嘴,唯有自己掏腰包,偶爾再發動富戶籌集一部分。

“爹,這次不問你借錢,你瞧這次斬獲的金銀和糧食牛羊,還你舊賬不在話下。”

劉德仁呵呵笑:“咱爺倆說什么還賬,太見外了。時間金貴著,快說,啥事?”

“嗯,我是想爹你能不能費些心思,替我西軍將士們找媳婦兒。”

劉德仁詫異不已:“找媳婦?”

“對,今天李子云提醒了我。將士們不可能一直憑一股氣戰斗,他們也有七情六欲,也想有個家留個后。”

“可這么多女人,你叫我上哪兒找?”

劉德仁沒曾想沈放拋出這個話來,他又不是媒婆,哪里會操持這些女人的事。

“爹,井陘道百姓不下十萬,總有人家的閨女未出閣吧。另外還可以動員那些遺孀、寡婦改嫁,她們若有個軍中的丈夫在,也不至于被人欺負。”

沈放想了想,又道:“這次從信德府解救了不少宮嬪妃子,這些女人估計永遠回不到過去了,那就給她們安排新生吧。”

沈放的這些話,令劉德仁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沈放欲動員寡婦再嫁無可厚非,可是那些宮嬪妃子可是宮里的女人。

拋開男休妻,女出夫的禮教之嫌,私自留處皇帝的女人,這……

劉德仁“這”了許久,就是沒能“這”出個罪名來,強娶皇帝的女人,古未有之啊!

“放,你可想好了?宮里的女人動不得呀!”

末了,劉德仁只能好言相勸。

“爹,朝廷都沒了,哪里有什么皇宮皇帝。這些你別擔心,我自有分寸。”

劉德仁一顆心撲撲跳,沈放的膽子比天還大他是知道的。

“放兒啊,時局動亂,還是事事小心為妙。一旦招惹上那些文臣,你會脫不了干系。”

“爹,你是指李清卿嗎?”

“李若水還屬其次,他不過頑固些而已。將來你可是要上史冊之人,容不得那些史官誣論半點毛病啊。”

沈放一愣:“爹,你這是什么話。”

“什么話?我商海沉浮半輩子,這雙眼睛還沒花。這一路兇險著呢,你可要處處提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劉德仁自轉換了角色后,對沈放的態度明顯變了。

往常對沈放的各種揣摩、巴結那是以前,現在沈放已是自家女婿,干的還不是一般人能干,敢干的大事,他能不操心嗎?

一個女婿半個兒,這個女婿簡直比他自己的老命還重要。

沈放不置可否的笑笑:“其他的事我暫時顧不上,先解了真定城之圍再說吧。”

真定城。

李綱登上了城頭。

樓櫓千層,城堞似鐵。

他曾指揮汴京城守御事,汴京城為了滿足乾龍皇帝,也就是太上皇的藝術審美需要,將礙于觀瞻的戰棚,敵樓等防御工事都拆除干凈。

結果金人攻至汴京城下,城防荒廢得一塌糊涂。

當時能戰勝金人,一來是只有斡離不一支軍隊抵達了城外,二來是李綱鼓舞了士氣,眾志成城,同仇敵愾。

如今再登這座北陲第一重鎮,不由感慨萬千。

真定城守備完善,城墻上弓弩

“少宰,你別看金賊現在蹦得歡,遲早要給我西軍收拾。”

身軀碩壯的傅彪與瘦小干扁的李綱站一起,顯得異常威猛。

城外,常勝軍的羊皮氈房像春日雨后的野蘑菇,一叢叢的遍布原野。

郭藥師的軍隊依然能打能沖,幾乎將稿城、欒城、元氏等縣城都打了一遍,把劉翊、曹弘、陳龍等人迫入了土門關,輕易不敢發兵。

可是真定城城高墻厚,當初斡離不動用了投石車、登城梯、鵝車等重型器械都沒能攻下城池,郭藥師的輕騎軍只能在城外轉圈。

“傅教頭,你與沈放認識多久了?”李綱問。

傅彪想了想,應道:“剛好一年。”

“老夫聽說,他此前只是個廂軍,也沒見他有什么突出功績,怎么突然之間成為西軍統帥?”

“突然?李少宰你以為的突然,是俺兄弟數十次與金賊死命相搏換來的成果。大宋一百萬禁軍里頭,沒一個有俺弟兄拼。”

“哦,他為何這么拼?”

“為啥?這你要問汴京城里頭的皇帝和宰執,他們造了啥孽,把俺們這些百姓和軍漢丟下不顧。”

李綱臉色微微發燒,這個耿直的漢子罵人不看場合,自己也是宰執之一啊。

北地軍民對朝廷的失望和憤怒遠不止于幾句泄憤的罵,惹惱了連割地使都一起殺了。

如今天朝蒙羞,社稷為墟,文武大臣畏金人如虎,似眼前這個漢子一般堅守城池的又有幾個?

“沈放他在朝中聲名不好,為何你等卻將他奉為神明?老夫聽聞信王殿下名義上出鎮真定,其實不能干預絲毫。”

“信王?”傅彪輕哼了一聲,“不是俺托大,就是將西軍交給他帶他也帶不動。”

“哦,為何?”

“西軍哪一次打的不是硬仗,你以為金賊都伸長了脖子任俺們砍啊?”

傅彪興致來了,將西軍長途奔襲太原城那次戰役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遍,不過繳獲一萬余匹戰馬牛羊這一茬卻故意忽略去了。

李綱還是第一次這么翔實的聽到西軍的作戰。

全軍三萬余人潛行八百里,將金軍驍將完顏銀術可壓著打,幾乎全殲太原一萬余守軍。

回程路上再聯合孟縣西軍,再下一城,將完顏希尹打得潰不成軍。

按照傅彪的描述,此戰足以彪炳史冊啊。

實際上,除了太祖太宗兩朝立國之戰可圈可點之外,只有王韶、狄青二人在抵御外辱時取得過巨大的功績。

李綱可謂是最熟悉大宋禁軍戰力的人了。

他雖是文臣,卻義無反顧的扛下了領導整個大宋抗擊金軍的重任。

可是其中的無奈,他有切身感受。

“俺兄弟打仗,別說敵人了,就是俺們這些軍隊指揮官也摸不著頭腦。往往等仗打完了,摸著腦袋一想,這仗還真他娘的得這么打。”

“李少宰,俺當初也很懷疑俺弟兄。他訓練廂兵的法子很獨特,天天令廂兵在山上跑,才一個多月就放話要打承天寨。包括種相公在內的所有人都懷疑他是準備去送死。”

“結果啊,非但給他打下了承天寨,還奪取了金軍四百余匹戰馬。”

“從那時開始,俺兄弟幾乎沒歇過,仗越打越狠,軍隊也越來越大。”

李綱沒有插話,只是越來越震驚的聽著傅彪滿是自豪的講述著西軍的不朽傳奇。

這太令人難以想象,似乎每一次戰斗,沈放都提前判斷了金人的意圖。

從傅彪描述的沈放說的零碎言辭看,他似乎早已預判了整個局勢的走向,這天底下真有這樣神奇之人?

“傅教頭,沈放有沒說,今天的真定城如何解圍?”

李綱心有不甘,決定再揣摩一下這個沈放。

傅彪哈哈笑道:“這個自然交代了。俺兄弟說,金軍如果不怕再栽跟頭,遲早會退兵。”

“哦,為何如此說?”

“李少宰,你想啊,真定城距離土門關僅十余里,他若不能打下真定城,晚上總得休息。西軍其他的能耐不敢吹噓,夜戰的功夫放眼天下,無人能比。”

“郭藥師并非凡人,他的常勝軍也能夜戰,就你手里這些兵力還不足以戰勝郭藥師。況且西軍主力現在都在信德府,能不能平安回真定還兩說呢。”

傅彪并沒說出西軍的應對方略,只嘿嘿一笑。

這笑得毫無壓力,哪里像被金軍重兵圍城的模樣。

就在城外兩里余地的郭藥師中軍大帳里,眾將領正在緊鑼密鼓的謀劃著對策。

若是沈放或者任何一個西軍指揮官在場的話,會驚詫萬分。

郭藥師跟前一將領,赫然是失蹤已久的方大宸!

“方統制,若是要分兵,須得派一名常勝軍猛安與你同行。”

郭藥師身材威猛,相貌偉岸,俊朗中透著幾分剛毅,這放在后世的任何一部電影里,他都是演主角的份。

很難想象這般相貌俊朗,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正氣之人,卻是個三姓家奴。

方大宸對郭藥師的提議沒作任何猶豫,斬釘截鐵應道:“末將謹聽大王吩咐,只要能擊敗沈放,哪怕令我方大宸當一名士兵,我也沒半句怨言。”

郭藥師暖暖的笑道:“若此戰得勝歸來,我向都元帥請功,記你方大宸頭功。”

“謝大王厚愛,此戰不破西軍,我方大宸提腦袋來見大王。”

郭藥師點點頭,拍了拍方大宸的肩膀,道:“那出發吧,再有半個時辰,天就要黑了。若是順利,我與你在冶水邊會師,到時痛飲一壺酒。”

看著方大宸躊躇志滿遠去的身影,郭藥師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這個方大宸無論今晚勝與敗,都不能留他性命。

宋人毫無信譽可言,今日他方大宸能出賣袍澤弟兄,明日也能出賣自己。

這種感覺自己深有體會,當初奇襲燕京城,劉延慶給自己上了鮮血淋漓的一課,自己三百硬軍幾乎死絕。

郭藥師從沉思中緩過神來,召來帳下大將劉舜仁。

“劉副將,命攻城隊開投石車至城北,連夜攻城,掩護甄五臣與方大宸奇襲。”

……

“北方隆隆炮石又開始攻城了。”曹曚輕聲嘆息。

趙榛疲憊的伸了伸腰,打個哈欠,應道:“曹殿帥,你可吃過晚飯,未吃的話我令曹歆小娘子加雙筷子。”

曹曚沒有胃口,可確實沒進食,只好點頭:“那就叨擾殿下了。”

偌大的信王府到了晚上顯得空蕩蕩的。

趙榛的屬官并不多,除了裘侍讀是隨他從汴京城一同來的貼身隨從,其他的都是李若水臨時安排的官吏。

李若水不知身在何處,自從數日前金人圍城后,趙榛便再也沒見著李若水了。

飯廳的墻上掛著一盞油燈,微亮的光照不明這無邊的黑暗。

趙榛、曹曚、曹歆、曹昉四人低頭吃著晚飯。

“阿姐,我昨晚夢到我爹了。”

七歲的曹昉抬眼看向黑漆漆的房頂,他已習慣了這種孤獨而空曠的生活。

曹歆放下筷子,輕聲問道:“爹都跟你說什么了?”

曹昉一副少年老成模樣,嘆息道:“我爹告訴我,家里那棵丁香樹已死,可能要變天了。”

曹歆聽了巨震,連忙呸呸兩聲:“夢里的事都是假的,是反的。”

家里那棵丁香樹乃太上皇所贈,移栽于后園后爹爹親自給它搭了個小亭子,并題書“丁香蔭”,寓意皇恩浩蕩,封妻蔭子。

趙榛哪里知道什么丁香樹之事,依然埋頭吃飯,倒是曹曚望向曹歆這個侄女,臉色陰晴不定。

“侄女啊,你吃好了送送我回老宅吧。”

曹家老宅就在信王府隔壁,或者說信王府就是曹家七十二間樓宇隔出來的一部分,才幾步路的事,曹曚卻要曹歆送他。

曹歆即刻站起,欠身一福道:“叔父,我吃好了。”

曹曚向趙榛告聲歉,與曹歆出了信王府。

守城士兵高聲吶喊著,外邊街道上腳步聲馬蹄聲陣陣,天空被火光映成了橘紅色。

城外激烈的戰斗,仿佛與信王府里這些人毫無關系。

“曹歆啊,咱曹家興盛五代,名揚天下,靠的是太祖恩蔭。如今圣上蒙羞,你爹娘也被虜走,咱曹家的榮光恐怕不再了。”

黑夜中看不清曹歆的樣貌,她僅淡淡的應道:“叔父何出此言?”

“唉,叔父自知螢火之光照不亮天空,依然堅持到現在,只是不想宵小之徒登堂入室罷了。”

“宵小之徒?叔父指的是沈放么?”

“除了他還有誰?”曹曚哼了一聲,“若不是國難當頭,他這種市井小民如何得以猖狂至此,現在居然敢軟禁信王殿下。”

“若不是郭藥師這條狗突然發兵,打亂了叔父的計劃,叔父定然要為大宋除卻此賊。”

“叔父,沈放雖狂妄,但不至于謀逆,奴家勸你不要莽撞了,以免招致無謂之災。信王或可與沈放合作,只有他有能力解除金軍之害。”

曹曚哼了一聲:“我曹氏一朝為臣,世世為臣。他沈放哪點瞧著有臣子之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哐”聲。

曹曚跟著慘叫起來。

曹歆提著小燈籠慌忙向曹曚照去,被曹曚的慘叫聲嚇得驚呼起來。

“叔父,你怎么啦?”

黑夜中看不清曹曚的樣貌,他只是大聲痛呼著。

“曹歆快走,有人下黑手!”

曹歆慌亂中終于看清楚,曹曚的胸口上插著一支弩箭,三寸箭矢沒入曹曚身體。

主站蜘蛛池模板: 嘉义县| 嘉义市| 灵石县| 巧家县| 东至县| 蒙阴县| 桐梓县| 石嘴山市| 元谋县| 宝鸡市| 广安市| 武汉市| 原平市| 祁连县| 宾川县| 扎兰屯市| 临猗县| 罗山县| 西藏| 平原县| 海淀区| 沅陵县| 津南区| 台山市| 古浪县| 肇州县| 双柏县| 彭水| 沭阳县| 屏山县| 永泰县| 上饶县| 佛坪县| 牡丹江市| 惠东县| 平谷区| 加查县| 遵义市| 远安县| 宁陵县| 宜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