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軍城西。

西軍主帥沈放、背嵬軍指揮使伍有才，游奕軍副指揮使華洪，三員大將列陣軍前。

沈放穿著新婚上那套火紅內襯的山文甲，頭戴紅翎鐵兜鍪，二十六歲年紀已是大宋最強西軍之主，顯得意氣風發，躊躇志滿。

西軍收攬了相州、磁州都作院的工匠后，又從邢州綦村冶鐵務源源不斷的運來了鐵礦石，才有今天的鎧甲生輝，兵器錚亮。

劉德仁那些大員外爺居然還有辦法將棉麻綢絹弄進井陘道、真定府販賣，補充了軍隊衣甲的同時，也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要不然，孤懸北地快一年，西軍早成乞丐軍。

沈放意外發現，衣甲整備也能提升不少士氣。每次西軍鮮衣怒甲出征，將士們總能斗志昂揚，得勝歸來。

居民們以送子弟入伍為榮，家里有人當兵，能換回豐厚的餉糧，供一家之需。萬一不幸陣亡，除了撫恤金之外，家眷還能抽取一人入官營的作坊，務工領取工錢。

沈放想盡辦法令百姓與軍隊深度融合，把百姓與軍隊的命運捆綁在一起，才有今日的將士戰場賣命，百姓后方援軍。

“伍閻王，黃勝的游奕士好使喚么？”沈放笑問。

“黃勝這幫崽子隨他，精得跟猴子一般，不過還真他娘的聽話，打得也不孬。哈哈哈！改天打完仗了得挑幾個好手回去充背嵬士。”

“你連吃帶拿的吃相難看，就不怕黃勝屁腚貼你臉上。”

“他敢！當初成軍時可是說好了的，背嵬軍就限定五百員，可從各軍挑精干。嘿嘿，這還是頭兒你說的。”

“……”

城內已停止了炮擊，城外十丈開外亂石嶙峋，形成了一道騎兵天然屏障，西軍騎兵殺不出去，金軍也攻不進來。

沈放等人策馬揚鞭，慢慢行至亂石陣邊沿。

沈放：“伍閻王，你嗓門大，吼一嗓子。”

伍有才會意，跳下馬背，從腰間皮囊內掏出一枚震天雷，用火折子點燃，遠遠的甩向金軍陣地。

嘭！

爆炸聲沒有造成金軍任何傷害，卻成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大宋西軍統帥旋風將軍在此，對面的首領出來對話！”

伍有才跟著爆炸聲吼了一嗓子，破鑼一般的傳得老遠。

金軍之中閃出一騎，碩壯無比，卻因隔得遠，瞧不清楚是誰。

“走，趟到亂石堆里去。”

沈放下馬揮手，伍有才跟了上去，華洪張嘴欲勸，沒說出口，也跟著走了上去。

這段亂石帶成了雙方的緩沖區，只要城內不發射石炮，相對更安全。

對面金將見三員宋將步行前進，躊躇片刻，也下馬獨自前行。

金將滿臉絡腮胡子，胡子下扎成小辮，紅黑的闊臉，眼球突起，威武霸氣不說，倒有幾分吃人模樣。

金將走到亂石堆邊沿，停了下來。

“頭兒，還隔著一段距離呢，走過去嗎？”伍有才問。

沈放見對方只有一人，自己這邊卻是三人，于是應道：“你和華洪都別過來，要談就有點誠意。”

“可是，那廝一看就是個狠角色，萬一……”

“沒有萬一，他要是敢動手，你不會沖過來幫忙啊？”

“……”伍有才還以為沈放會說，自己能撂倒對面那個蠻牛一般的金將呢。

沈放走了過去，在金將面前三步停了下來。

金將其實也在打量著這個一身火紅盔甲，相貌俊朗卻有些……陰沉的宋人。

“你就是沈放？”對視良久，金將終于先開口了，嘴唇翕動，卻看不見牙齒。

“沒錯，大王可是……黑風大王？”沈放施施然拱手。

奧敦扎魯有些意外沈放能認出自己，可是臉色絲毫不變：“沒錯，我就是奧敦扎魯。”

“哦，前日我大婚，國師粘罕就送你個黑廝過來當大禮？”

“黑廝？什么叫黑廝？”奧敦扎魯疑惑問。

“嗯，在我們漢人的習俗里，好友成親，得送禮。黑廝嘛，你可以理解為被砍下來的黑豬頭。”

奧敦扎魯這才發覺被沈放戲耍了，可是他依然面不改色，道：“你能打贏我的黑風騎，我這顆腦袋自然奉上。你真是沈放？”

沈放沒想到這個黑風大王這么沉得住氣，他生就一副猛張飛模樣，性子卻換了？

沈放見沒激怒對方，點頭道：“我正是沈放，怎么？與大王想象中有出入？”

奧敦扎魯搖頭：“沈將軍少年英雄，不出奇。本王覺得奇怪的是，你家主子怎么不好好用你，南朝要是多幾個沈將軍這樣的人，何至于亡國。”

“哦，我可以理解為，大王你是賞識我么？”

奧敦扎魯點頭：“是！但如果你還想著取我腦袋，那本王只好先割下你的腦袋。”

沈放輕笑：“我的腦袋你割不去。我也有些好奇，你們家國師就鐵了心一定能收拾我么？就不換個方式，比如賄賂我，求我放行什么的？”

“粘罕大王說你有狼子野心，給多少錢都收買不了。而且你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換掉你們懦弱的皇帝。”

這次輪到沈放吃驚了。

粘罕是如何判定自己有野心，自己甚至都沒明確跟手下幾個得力干將說過要變換大王旗。

因為這很難，除非趙氏宗族的男人死絕了。

“這次粘罕命本王和銀術可一起攻打你的領地，給出了兩種可能。一是將你打敗，將你的領地占有。二是用趙氏皇族做肉盾，不管你殺不殺他們，都昭告天下，你沈放想殺死皇帝，自己當大宋的天子。”

奧敦扎魯依然神色不改：“如果你不敢殺趙皇帝，那我們也會在你面前殺了他們，然后告訴南朝人，是你沈放殺的。”

沈放沉吟半晌，問：“粘罕這么做，不怕我豁出去，將他送入地獄見閻王嗎？”

奧敦扎魯終于笑了個，牙齒黑如墨。

“你沈放不會為了粘罕大王拼命，就算你與粘罕大王同歸于盡，在你看來，都算輸了。因為你志在天下，為了當皇帝，你什么都可以讓步，什么人都敢殺，唯一不會做的是殺死自己。”

“哦，我可以理解為粘罕國師在警告我，然后威脅我讓步，放他北返嗎？”

奧敦扎魯搖頭，道：“你雖然有些本事，但還不能算大金國的對手。大金國用不著求你，只是提醒你看看自己的身材，實力。”

“嗯，”沈放笑道，“粘罕國師真是雄才大略的曠世奇才，可是他忽視了一些東西。你要是有命帶話回去的話，告訴他，我沈放身后有百萬雄兵，想從我這里安全過去，除非踏過我沈放的尸身。”

沈放瞇起了眼，眼神變得冰冷：“我這次主動與你們談話，是想明確告訴你們，屬于大宋國的土地，你們永遠奪不走，我會拿下燕京，甚至你們金國皇帝坐鎮的中京。”

奧敦扎魯哈哈大笑，道：“既然沈將軍覺得自己有這個本事，那我們戰場上見。你想拿下中京，先拿下我黑風大王先。”

沈放嘿嘿一笑，掏出一枚黑色鐵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