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潤物細無聲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324字
- 2024-12-30 21:50:27
西軍還要面對一個非常嚴峻的現實,軍中傷兵不少,傷重兵更多。
這些都是建了功勛的勇士,一個不能落下。
路途艱辛,牛馬車不能行,只能用騾子和駱駝運傷兵,可想而知重傷兵遭的罪。
陳虎的狀況非常不好。
他是鈍器傷,被金軍的狼牙棒砸中胸口,胸口如今已淤黑腫脹。
沈放當初被馬踩成重傷,是紀天用后世醫學上才用的的穿刺引流術,導出了沈放胸腔內的積液,救了沈放一命。
迫于陳虎危急的傷,沈放也大膽的在陳虎肋下各開了一個孔,用竹箭桿導出了不少腔內積液。
可是陳虎的狀況依然沒有改善,一至處于高燒昏迷狀態。
沈放搜盡枯腸,再也想不出有效的對策。
隨軍郎中說,陳虎是傷了臟器,湯藥只能延緩他病情惡化,能不能撿回命來,要看他的造化了。
陳龍坐臥不寧,將歸德軍交給了林良肱指揮,整日守在他弟弟身邊。
沈放自來到這個世界一直以強硬面孔示人,可是待眾人散去后,抱著陳虎毫無知覺的身軀哇哇大哭一場。
雖然有些晦氣,但沈放是情真意切的真哭了一場。
并不僅僅是陳龍陳虎兄弟倆救過自己一命,而是因為無措,眼睜睜看著陳虎這些重傷兵慢慢熬死卻束手無措。
往后的日子更為艱險,死更多的人無可避免,若是不早日解決軍醫這個大難題,還會如今日這般束手無措!
自己最大的苦難不在于條件有多惡劣,對手有多強大,就怕看不到希望,或者說揭開那張藍圖后失去方向。
在后世,沈放是個文科生,有那么些小資。
除了上課和例行副校長職責外,自己是個頗有情調的人。
男人節女人節會帶老婆女兒找個優雅的地方吃頓有格調的小餐,增加夫妻之間的粘度。
男同事女同事請教學術上的疑問,自己會引經據典,解惑一番后悄然離去,不聽一聲謝。
就是在公共場合遇到個嘴碎的大媽叉著水桶腰蠻不講理,自己也會禮貌的微笑,讓對方橫不起來。
可是,命運的轉盤將自己丟在小概率的靖康年間,一出場便風風火火打個不停,連陪準老婆逛個街說句話的空缺都沒有。
給陳虎插竹箭桿引積液時,他突然憶起了前世最后的那一天,自己和妻子身上都插著管子,其中就有引流后依然留在身體上的那截白色管子。
插管的位置……竟然也和陳虎一致。
沈放一通大哭,把陳龍整懵了。
“頭兒,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兄弟他能為西軍而戰,那是他的福份。擱耿守忠那兒,死了跟死一條狗一般。”
陳龍反而安撫起沈放來了。
沈放稍稍平復了一下狀態,凝重的問:“陳龍,那你說,西軍又是為誰而戰?”
陳龍愣了一下,應道:“頭兒,你是咱們的主心骨,這事我還得問你呢?”
沈放鄭重的望著陳龍,等著他繼續。
果然,陳龍又道:“軍內都傳開了,朝廷已將咱們賣了,咱們正跟名義上的主子在打仗。”
“頭兒,這事得你自己明白無誤的告訴大伙兒,咱們是在為誰而戰?”
“我都聽說了,南邊的康王殿下只顧著逃命,把宗澤老將軍留在黃河邊上,撒謊稱自己也在軍中……”
沈放疑惑:“這話你聽誰說的?”
“岑子清,聽說他還是哪個州的守將呢。”
“澤州以西的絳州,割地使聶昌還是他宰了的,他的話怎么傳到西軍中呢?”
“頭兒,你知道這人啊?他投奔了平定軍譚知軍,后來還經常去承天寨借糧呢,沒人跟你說這事嗎?”
沈放一拍大腿:“他岑子清可是個有血性的好男兒呀,先不管那么多,渡過這次難關,我親自去請他!”
聊起這個岑子清,悲傷的氣氛都淡去了。
陳龍又問:“頭兒,你還沒說,西軍為誰而戰呢?”
沈放笑道:“這很重要么?”
“怎么不重要,大伙兒私下都說了,朝廷只管賣人賣地,根本不顧軍人的死活。只有跟著你才打出了血性,才像個爺們。”
“陳龍,這個事兒,挺嚴重。”
“有多嚴重?咱們都被賣了,爹娘祖宗都跟了金人狗賊了。上次在真定城,你不是讓李公當眾念給大伙兒聽嗎?他皇帝老兒賣了咱,還問候咱冷不,這算什么鬼話!”
“唉,總之,這事沒那么簡單。弟兄們心里不痛快我拎得清楚……不為朝廷而戰,咱們為誰而戰?”
陳龍滿臉的義憤:“為咱自己而戰!”
“我現在為的就是讓弟兄們不受欺辱。可是你想過沒有,一旦咱們打敗了金軍,將金軍趕出了大宋疆土,西軍何去何從?”
陳龍才沒有沈放的顧慮,鐵著臉蹦出幾個字:“咱不跟他姓趙的了,跟頭兒。”
沈放瞇著眼好好端詳一番陳龍:“你的意思是……造反?”
“有何不可!他趙家的江山還是從周相公手里奪來的呢,趁著周少主年幼,主母女人家好欺負……”
沈放抬手阻止了陳龍繼續下去,道:“陳龍,你與我是有過命的交情,我給你個任務,你可愿意?”
陳龍臉上依然憤憤不平:“頭兒你說,看你今天能憋出個什么鬼!”
沈放恍若未見,依然笑吟吟的。
“陳龍,你就順著你今天的念想,下去摸摸弟兄們的念想,看看弟兄們都什么想法。我是說……是不是你說的那般想法。”
“哥……”
突然有個微弱的呼聲響起。
沈放與陳龍對視一眼,狂喜。
陳虎醒了!
陳虎艱難的抬著手,陳龍一個箭步上去穩穩的抓住。
“虎子,你好……好些了?”
“哥,”陳虎嘴唇發白,眼神卻變得炯炯有神,“算上弟弟我一個,我也要跟頭兒一起打天下。”
陳龍滿眼噙淚,連道幾聲好。
陳虎似乎用力過猛,手又軟軟的垂下了。
沈放大驚,這該不會是……
沈放匆匆喚來郎中,其他幾個將領也匆匆趕來。
陳虎臉色煞白,似乎更糟糕了。
眾將凝神屏氣,不敢大聲呼吸。
老郎中是個慢性子,脈把了許久,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又舒展,惹得眾將的心也一起一落,不得安寧。
終于,老郎中收回了手,說道:“陳將軍的脈象紊亂……臟器受損還能緩過來,卻是神奇了。”
范二性子最急,大手一把搭上了老郎中的肩膀:“你這話是啥意思,倒是把話說明白些!”
老郎中瞪了范二一眼,問:“人要是快死了,他的脈象幾乎摸不出來,能紊亂,說明陳將軍在努力活著。”
范二收起了大手,抓了一把亂糟糟的扎發,又放低聲調,輕聲問:“我的祖宗,你倒給個痛快呀!”
沈放一把拽開范二,問郎中:“您的意思是,陳虎的意志力喚醒了自己,他想活下去?”
老郎中點點頭,道:“置制使,老朽這就想辦法給陳將軍調制藥劑,他想活了就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