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回被楊三多從山腳下叫了上來。

沈放詳細的詢問他是如果澆鑄的炮身。

崔回講述一遍，沈放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妥。最后拿來此前炸膛的廢炮管來研究，才發(fā)覺應該是夾渣太多，氣孔多。

這種“夾生鐵”拿來造震天雷恰到好處，做炮管卻差遠了。

沈放想起土門安置一批從相州、磁州都作院遷徙來的專業(yè)鐵匠，也許那里有好手。

交代楊三多抽空去挑人，自己則帶著劉婉娘回了吉祥客棧。

不二日，黃勝麾下軍使華洪找上門來。

“華洪，消息可靠嗎？”

“可靠，是圣泉寺海彌法師帶回來的消息?！?

海彌法師的支持，可以說是岳飛一手促成。

岳飛不知道和他說了什么，自圣泉寺一役后，法師借著替金人作法事、弘佛法的機會，經(jīng)常隱晦的透露一些金軍的動態(tài)。

壽陽縣囤積了大量的糧草馬料，這個誘惑力太大了。

戰(zhàn)爭打的是資源，誰消耗得起誰就能笑到最后。

現(xiàn)在西軍的糧食已捉襟見肘，若能將這批糧食搞到手，作用巨大。

沈放沒有當場拍板，經(jīng)歷了那么多次血戰(zhàn)后，他更為沉穩(wěn)篤定了。

遣走華洪，沈放與劉婉娘母女道個別，帶著王小乙即刻動身，向圣泉寺軍營趕去。

黃昏時分，兩人已快馬抵達軍營。

黃勝將沈放迎進中軍大營，指著沙盤道：“置制使，拔離速有發(fā)兵的可能。目前在榆次、壽陽縣都偵查到了金軍大量集結的痕跡，估計拔離速收到了金軍元帥的指令。”

沈放：“對，金軍估計在為北返做準備了?！?

沈放將程先帶來的消息簡單復述，道：“以我判斷，金軍不單從太原發(fā)兵，可能還會從云中府調撥騎兵南下，企圖拔掉井陘道這枚釘子?！?

“怪不得，末將此前與拔離速和斡論打過數(shù)回，互有輸贏，也沒見他大動干戈。”

沈放放沉吟一會，問：“海彌法師可在寺里，我想去拜訪一下。”

“在，末將昨日還去過一趟圣泉寺，他進過壽陽縣，親眼看見牛馬車拉著大批的糧草。”

“那走吧！”

……

圣泉古剎建于隋末唐初，相傳李世民去往平陽探望胞妹平陽公主，在一棵古槐樹下涌出一眼泉，清澈甘甜，李世民勝贊“此乃圣泉也”，由是開佛立剎。

隋唐五代十國以來，歷經(jīng)戰(zhàn)火，圣泉寺依然不倒，真是奇跡。

入寺院，海彌法師正在大雄寶殿內(nèi)念經(jīng)頌佛，木魚聲聲，孤獨冷寂。

黃勝想進大殿，卻被沈放攔住，兩人就一直在殿外候著。

“施主好涵養(yǎng)，心似火焚依然鎮(zhèn)定自若?！?

不知過了多久，殿內(nèi)傳出海彌法師的慨嘆。

沈放雙手合十應道：“法師看破三界，道行高遠，沈放雙手沾血，自慚形愧，不敢擾法師修練佛法。”

“可你不還是來了?！焙洷硨Φ铋T，語氣聽不出喜惡。

“沈放心中無佛，卻有蒼生，為蒼生計，不敢不來。”

“好一個心中無佛卻有蒼生，山西已沒有蒼生，有的只是尸骸?！?

海彌法師說完，繼續(xù)敲擊木魚，低聲頌念，不再搭理。

沈放心中不耐，嘴上盡量恭敬道：“法師，圣泉寺就剩你一人，你還要死守著它么？”

海彌不作答，繼續(xù)敲他的木魚。

“我與金軍遲早有一場生死之仗，若是圣泉寺不幸，望法師海涵?！?

海彌依然不應。

“沈放不想打擾出家人靜修，但是這個世道已不太平，出世入世，請法師你自己斷論。”

木魚聲聲，海彌似乎已入定。

“法師，我欲發(fā)奇兵入壽陽縣，搶奪金軍糧草，念及圣泉寺夾在宋金大軍之間，特來相告而已?！闭f罷，沈放轉身便走。

黃勝追了上來，急問：“這就走了，不問問法師金營的情況？”

“他是出家人，你讓他也拿把刀去殺人么？”沈放故意提高聲調。

“不是，你語氣這么沖，就不能好好請教法師一番？他可是主動告訴末將，金軍兵馬云集……”

“哈哈哈，他與那牛鼻子紀天一般，欺負我沈放心中無佛無道，我不拆他的寺院算是仁慈了?！?

“你當我想殺人??？我不打出個世道太平出來，誰與他供香火、建道場，他來這世間放屁！”

身后大雄寶殿內(nèi)，傳來海彌法師沉悶悲言：“馬元王佛尊現(xiàn)世矣！阿彌陀佛……”

走下大雄寶殿臺階，沈放翻身上馬，道：“黃勝，這圣泉寺給了我靈感。此役不可力攻，只能智取，命趙大虎發(fā)踏白軍從孟縣出，你黃勝暗中策應，我跑一趟平定軍，請譚知軍大張旗鼓出平定軍?！?

海彌法師你玩離間道，不正在教我么？

……

壽陽縣。

金軍鐵騎云集城內(nèi)。

都統(tǒng)制完顏拔離速與猛安完顏完顏斡論、完顏阿賴軍中坐飲。

拔離速喝了口悶酒，道：“右監(jiān)軍谷神將折返太原城，親自督軍。這是元帥對你我的不滿呀！”

阿賴應道：“大王，元帥原諒了活女的失敗，為何卻責備我們出兵不力。”

拔離速無奈的笑了笑：“活女是后起之秀，又是婁室之子，年輕人可以原諒，但你我卻是老將了。”

拔離速想起當初沈放和自己冷面對峙的言詞，極是后悔沒有下決心除掉這個對手。

此后，自己多次發(fā)兵攻入平定軍，卻一次次被沈放的軍隊化解。

時過境遷，金國勇士依然強大，可是沈放激發(fā)了南人的斗志，也越來越強大了。

沈放與活女同樣是后起之秀，活女打不過他，說明他比活女更強。

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正在此時，有謀克來報，平定軍宋軍越過虎丘山，出現(xiàn)在壽陽縣以東太行山腳。

“平定軍來的宋軍？確定嗎？”

“大王，確定是平定軍發(fā)的兵，游騎親眼看見的?！?

拔離速嗯了一聲，道：“繼續(xù)監(jiān)視，另外讓游騎盯住井陘道，看看宋人的游奕軍有沒出動?！?

待謀克一走，斡論言道：“大王，平定軍不受沈放管轄，譚初他沒這個膽子出兵，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拔離速點點頭：“這不像譚初的做派。聽聞承天寨、天威軍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宋國百姓，沈放再有能耐，沒吃的也是不行?！?

“平定軍兩次被金國勇士攻破，城已燒毀。我認為，譚初是為了吃的而來，不足為懼?！?

斡論疑慮道：“可是我聽聞沈放深得人心，他應該不會不給譚初糧食?！?

“不管如何，我們只要盯緊了井陘道，別放黃勝出來就行。游奕軍有強弩、火器，野戰(zhàn)的話，我們已不占優(yōu)勢。”

停頓一會，拔離速又警告道：“壽陽縣屯的糧食可是為大軍剿滅井陘道的沈放準備的，你們都別輕易出兵。”

“沈放不是很強大嗎？待谷神郎君親自領兵進攻，看他能斗得過天上的雄鷹不？”

谷神是金人對完顏希尹的俚稱。

完顏希尹，便是兀室，與婁室齊名的金國戰(zhàn)神。